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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知道,我便是在他的酒肆中与他结交的。不过你不觉得奇怪吗?在你做出决定之前,他就已经预料到了。难道你从没怀疑过他的身份和居心吗?” “说实话,我怀疑过。我怀疑过他接近我是不是为了巴结父皇,借以获得更高的官位,也怀疑过自己怎么会那么幸运,能够得到他的青睐。但我很快知道自己错得太离谱,他可能不是什么大善人,但他从没做过任何一件对我不利的事,也从没想我索取过什么回报。他料事如神是他的本事,事到如今我若还不信他,岂不是禽兽都不如了?” “第三个问题,来到越州之后呢?你是想剿杀盗匪建功立业吗?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给远在天边的皇上看?” “我想无论我在这里做了什么,父皇都不会在意吧。毕竟京城有那么多值得他关注的事情。”周棠自嘲道。 “哦?你知道京城有什么事情?” “哼,老二处心积虑招揽群臣,就算不是为了皇位,也是为了摄政王之位。老三公然不满长子继承制,如果不是父皇压着,恐怕早已杀到朝阳宫了。其他几个皇子态度不明,但有的掌兵权,有的谋政权,相比之下,我这盏灯是最省油的了。” “王爷运筹帷幄之中,洞悉千里之外之事,在下佩服。好,第四个问题,你想怎么对付越州的匪患?不知慕权兄是否提供了一些建议?” “他不怎么管这个事的。他从一开始就跟我说,匪患之事,必须要沉得住气,要我等一个人来。”周棠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想必你就是那个人了。既然你来都来了,这件事你担也得担,不担也得担。” 他才不会像小夫子那样给他面子,在他看来,这是笔买卖。他求贤,方晋卖才,卖的人都上门来了,他为何不买? “你也不用惺惺作态了,”周棠眉梢微挑,“说吧,我用什么可以买到你的忠心?” 方晋怔怔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摇头笑了起来,感叹道:“慕权还担心你在我手里吃亏,要我说,吃亏得明明是我,王爷你根本无需他的担心。” “我需不需要他的担心是我的事。说吧,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是,”方晋刻意放缓了语气,郑重说道,“我想要王爷的信任,跟洛慕权平起平坐的信任。” “……”周棠愣了,“跟他一样的信任?你还真是狮子大开口。” “这一点,在下是绝对不会让步的。” 周棠轻点着桌面,思忖良久道:“好,我给你。” “若是我与慕权兄的意见相左,王爷能做到不偏袒他么?” “公事上我不会偏袒你们中的任何一方,我会用自己的判断来下决定,这也是小夫子一直在教我的东西。” “既如此,在下愿为王爷效力,绝不叛离。” 方晋那一揖起来之时,讶然发现周棠为他斟了一杯新茶,并躬身双手奉上。 如此大礼,吓了他一跳:“王爷这是……” “小夫子要我拜你为师,我向来很听他的话。”周棠道,“我在宫中只学了一点武功皮毛,难登大雅之堂。要清匪患、要争皇位,我必须有可以杀敌自保的能力。方先生,请你传授我武艺,我愿尊你为师长。” 方晋苦笑道:“师父要是知道我收了个王爷做徒弟,肯定要把我的皮给扒了。不过……这个徒弟我还是要收的。”接过茶盏,他饮了一口,“那么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烛山门下的弟子了。” “多谢方先生。” “王爷,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请说。” “听闻你发了招勇榜,如今正是求才若渴的时候,可你只因为慕权兄病了就闭门谢客,我瞧慕权兄的病症也不是很重,你不觉得这样有些小题大作了吗。我有疑虑,若是今后遇上需要你取舍的大事,你最优先考虑的还会是他吗?” “是。” “即使我向你谏言放弃他吗?” “是。” “王爷,你答应过我,不会偏袒任何一方。” “那是说公事,这是我和他之间的私事,轮不到外人来插手。” “……”方晋皱眉,“王爷,我对这个答案不满意。欲为君者,不可被私情所绊。” “我知道。”周棠说,“我知道这是错误的答案,但是对我而言,这世上没有比他更重要的事了,一件也没有。” 方晋不由叹息。世上总没有完人,洛平不是,越王不是,他自己亦不是。 落花铺满了那只药碗的碗底,浸着残留的药液,苦涩又柔软。 这便是后来的一代名臣与承宣帝之间的首次会面,史书中记载为“亭中对”。当然,流传于世的版本与当时真正的内容完全不同,但有一点算是说对了。 洛丞相和方太尉之间的嫌隙就是从这次的对答开始埋下了根源。 两人政见相悖,时常对薄于朝堂,而宣帝从不劝阻,也从不偏袒任何一方。 他们争执了那么多年,争出了大承的太平盛世,直到那一年的大雪之后。 那时的满朝文武看见方太尉手执酒盏,在真央殿前敬雪三杯。 他说,他这一生最痛快的事,便是在城郊的一家酒肆中赊了老板那么多酒钱。 这一赊,就赊了大半辈子。 有友如斯,此生足矣。 ———— 越王以师礼相待,方晋落宿了王府。 是夜,洛平披衣来到方晋房前,叩响房门。 方晋开门相迎:“本以为你明日才会来找我,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吗?” 洛平苦笑:“药里加了凝神的草药,白天睡多了,这会儿反而睡不着。见你房里也还亮着灯,就想找你聊聊。” “好是好,不过你不担心你家小棠又来搅局吗?看得出来,他很不待见我们俩叙旧。” “那孩子跟我赌气呢,早早就睡了,没事的。” 方晋不动声色地瞟了眼窗下:早早睡了?那外面那个听墙角的是谁?他心中暗叹,这个越王还真是一分一秒也不放松对他家小夫子的看护,不,这已经不止是看护了吧…… “你肯留下,看来小棠的答案已经说服你了。”洛平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是的,你教出的学生,果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我还是头一回被人剥削得这么惨,就差没签卖身契了。” “哪有那么夸张,再怎么说他也还是个孩子,很多事情他的看法还不成熟,你多让着他一点,以后再慢慢矫正。” “……”方晋一时无语。 他觉得,洛平可以说是最了解周棠的人,也可以说是最不了解他的人了。离得太近,反而看不到他的全貌—— 那个越王,哪里还有孩子的模样?分明已经是个乖张狡猾的小狐狸了! 洛平拢了拢衣裳:“仲离,既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