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有家了
野狗,有家了
正值盛夏,少雨时节,偏我落地绘城的那一刻,大雨纷然而至。 像是老天在拒绝我的到来。 仰天挑衅地比出个中指回应,我双手揣回兜里,迎面闷热的潮气,向远在十里开外的贫民窟悠然漫步行去。 雨水混杂黏腻的湿土浸润我的裤脚,我俯身无所谓地拍了拍,一直回腰板瞥到个亮闪彩灯的便利店,顿时眼睛放光。 大城市果然好哇,饿了立马有人送饭吃。 借由灯管泛出的淡淡莹光,我正大光明地走向货架,在琳琅满目的商品中挑挑拣拣,最后拿走两大袋苏打饼干和三瓶矿泉水,又在店员困惑的目光中,正大光明地走了出去。 “诶,小姑娘,你还没付绘纸呢——” 年轻的店员急吼吼追赶出来,闻声,我即刻迈开步子雨中狂奔,把她远远甩在身后。 砸地溅起的雨声彻底盖过呼喊声,我才迫不及待走进老房小巷,躲在篷下呲啦一声扯开包装袋,津津有味地抛起饼干往嘴里扔。 正晃脑袋得意,倏然被提溜起命运的后领,我浑身一激灵,呆讷地转头,入目一张俊脸暴击,余下的视野被密密麻麻的黑衣人挤满。 这阵势……绘城联警出动都没她们人多。 小破便利店挺牛啊,还有闲钱请保安? 我是个懂得审时度势的聪明家伙,立刻讨好地把偷来的东西往他怀里一塞,换上一副乐呵呵的笑脸巴结道:“嘿嘿,大哥,都是误会。呐,孝敬您哒。” 谁料那显眼包接过饼干,不置一词,干脆往地上用力一砸。我的目光凝在炸开的饼干烟花上,小心心也随散落的饼干块破碎一地。 那碎尸的饼干不会就是我的下场吧? 我就……偷了点吃的,呜呜呜至于吗? 我深呼的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阳小姐,请您跟我们回去。” 阳小姐…… 呼——这口气终于顺出来了。 我叫二狗,和“阳”字半点不沾边,这群倒霉蛋被大雨冲花眼认错了人,回去要挨批咯。 不等我幸灾乐祸地解释,一张A4纸刷地呈现在我眼前,“向阳小姐,这是您和向青天女士的孔色鉴定报告,结果显示支持二位为母女关系。在下毕回,特奉向女士之命,带您回家。” 蚂蚁大点的字,狗都看不清。 我凑近仔细读上面的小字。 【绘城第一联合院……】 可能是看我虚眼读字太搞笑,毕回冷酷地翻到下一页,指尖在一行加粗字体处轻点。 【经本院检测,向青天、向阳女士孔色属系均为SSS-0号黑,实属一脉,依据向青天女士提交的出生证明和失踪记录,本院特在此宣布:支持向阳女士为向青天女士的继承人,拥有一级联民的一切合法权利。】 一滴雨珠慢动作坠落,我恰巧和那双如黑洞般吞噬一切光彩的黑瞳对视。 纯白的圣殿之上,无声的棒槌敲下,神祇临世,呓念神旨。 瞳孔稍转,我眼前重现那张散发五彩流光的宣告书。 在外漂流17年,我这破瓶子今天找到祖宗咯。 所以……要不要靠岸停下,认祖归宗呢? 我瞥向那一圈严肃的站桩,若有所思地点头。 看来我这个便宜妈还挺有势力。 行,这个妈能认。 “咳咳,”我装模作样地整理了下衣襟,一反之前的谄谀,狗仗人势道,“虽然你们粗鲁的行为令我分外不满,但是我这个人嘛……心善,不想为难你们,愿意跟你们走。” 话落,毕回提着双脚离地的我就打算往车里塞,我连忙双手抵在他胸前制止,试探地渐渐拔高音调,“诶——等等,先帮我把钱付了,顺便再送我回家拿趟行李呗。” 脚再次踩实大地,我的神气才终于回归。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小煤球,现在该我称大王咯。 冷哼一声,甩头,昂首挺胸,范儿起。 我指使他们去便利店付欠款,同时不忘爬上货架,顺了几包以前摸都不敢摸的三角蛋糕。 开玩笑,价值38绘纸呢,以前的我可看都不敢看一眼这么贵的玩意儿。 今时今日不一样咯,姐,有钱~ 我心满意足地抱紧小蛋糕,眨巴眼睛盯着毕回冷脸掏出联卡付完款,才仰起头雌赳赳地布置下一道命令:“临水巷32号,开车送我过去。” 一公里不到的距离,走路只要十多分钟,但我偏是个没长腿的懒鬼。 加长版豪车行驶了3分钟,我就在车上研究了3分钟,毕回也轻摇红酒杯盯了我3分钟。 这放我大长腿的位置宽诶,我比了比,能塞下一整个躺得板直的我。 罪恶的双手四处乱摸,脚踩的地毯都要掀开看看,最后在我惊奇的目光中,从车顶拉下一块附带智能屏的挡板。 好东西,没见过,玩玩儿。 我耍得不亦乐乎,全然没管挡板后毕回冷得掉冰渣子的眼神。 可能他没见过进大观园的刘姥姥吧。 小煤球,年龄不小,见识倒是不大。 没见识的注视持续到抵达目的地,我明明白白地看见他绷紧的唇线抿得更僵直。 红红绿绿的色情小广告张贴在楼梯口处,旁边七扭八歪地倒着几辆生锈的自行车,木质楼梯摇摇欲坠,踩上去甚至能听到吱呀声。 无论我怎么阐明这楼梯真没摔死过人,毕回都不肯松口和我上去。本来就没多少行李,我也懒得继续扯东扯西,屁颠屁颠地跑上楼。 十多分钟后下楼,尾箱都已敞开准备放行李,在一众匪夷所思的目光中,我越过尾箱抱着只半人高的黄狗回到座位,坐正。 “您的行李,只有一条狗?” 坐我对面的毕回终于憋不住,询问出声。 “什么一条狗?放尊重点,这可是我哥——大狗。” 我亲昵地摸了摸大狗的脑袋,它立即往我怀里钻,撒欢儿。知道即将过上好日子,尾巴摇得比我在家扫地挥的扫帚还快。 没办法,我是个极其厌烦做家务的人,但又没钱请保洁,只能每次扫地都跟刨坟似的舞得飞快,无能狂怒。 毕回可能和认狗当哥的人没有共同话题,接下来一路长达四五个小时的车程,他皆纹丝不动侧头看窗外,没再和我说过哪怕一句话。 乐得清闲,我一边揉手里的狗,一边划挡板自带的智能屏。 全是离线电影,我快速浏览过几页片子,发现一张人脸出现的频率出奇得高。 十部里面三部封面都有他的影子。 清秀的长相,似乎还是个学生,偏偏出演的全是《沉海·黑底》、《线虫》、《死去的凶手》之类的悬疑片。 我对漂亮的人格外有好感,所以在这漫长的车途中,我选择临幸了他…… 的两部片子。 技术不错,这是我的最终评价。 但是肯定比不过我。 片尾曲奏响,豪车正巧停在一座碧水绿地环绕的独栋别墅前,毕回抢先下车给我撑伞,用手挡在车顶迎我下去。 余光瞥见他到位的服务,我很不客气地送了个白眼。 装什么啊,之前有伞都不愿意遮我头上,到家门口了才开始演。 一把抢过雨伞把他推到伞外,我举目远眺。 别墅的轮廓在雨里朦胧浮现,隐约可见黑白交错的线条,虽然仅仅一角,却也能看出其低调又不失格调的奢侈。 一想到这是我未来的狗窝,我心里就止不住冒小烟花。 我二狗有生之年居然能住上豪宅! 妈,感谢您的生孕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