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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秋池组局宴请

    “堂康”在中医院正式进药了。

    公司给江瑟瑟发了一笔奖金,进院开发奖,五千元。看着手机短信的进账消息,江瑟瑟坐在办公室沙发上问白秋池:“要不要请齐主任吃个饭,进药申请还是他帮忙的?”

    白秋池在看下周的药品采购计划,想了想正要回答,手机推送过来一条消息。他低头看了眼手机,立刻起身拿起白大褂往外走:“我出去一下,等我回来。”药剂科突发事情很多,江瑟瑟已经习惯他的来去匆匆。

    她给赵麦发了条消息:“进院奖金到手了,今晚江老板带你出去嗨~~”赵麦回她“抱大腿”的表情包,然后跟了句:“人民医院也临采了,昨天到货的。”两人约好晚上“自在火塘”见。江瑟瑟打开手机学习网站,一边听《内科学-内分泌系统》课程,一边等白秋池。

    “刚才什么事啊?”半小时后,白秋池回来了。

    “上午送来个被砸伤的患者,内脏多处出血,需要凝血因子Ⅶ,我们医院没有备货,人民医院也没有。只有国控有5支,刚才联系医药公司,赶紧派专车送来了。”

    “能来及救么?”

    “应该来得及,院里专家都在会诊了。”他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江瑟瑟,自己又开了瓶喝几口,“齐主任这边,周末我请他还有西中大的几位老师吃饭,正好你一起来吧。”江瑟瑟想起上次他提过这个事,点点头:“好的,你安排吧。”

    “自由火塘”舞台上,是江瑟瑟喜欢的那个“烟嗓”小哥哥。白色拼接摇粒绒棉服,深咖色灯芯绒直筒裤,卡其色复古篮球鞋,搭配白色毛线帽和暖咖色围巾,满满的少年感。他抱着把民谣吉他,安静地弹唱:“十九岁的那一天,我来到黄淮的面前,为了能和你在这儿遇见,我支付了我的四年。”

    每次听到《写给黄淮》这几句,江瑟瑟都会想到林深。她问过林深,捡到借书证之后,去药大找过江北北么?林深说没有,但是他知道一定会遇见。

    赵麦姗姗来迟,刚坐下,江瑟瑟扫个码把手机递过去:“今天江老板请客,随便点。”其实也没什么好选的,无酒精鸡尾酒只有四款,赵麦点了杯“灰姑娘”,又加了个果盘。

    “人民医院终于开张了,”她有些兴奋,跟着民谣节奏轻轻摇晃两下,““堂康”今天开了七盒,都是内分泌开的。“

    江瑟瑟不由想起厉淮州那双眼睛,单眼皮、小内双、还有眉间的凌厉。“厉主任开的?”

    “不是,不过他打过招呼,内分泌科就能开了。”

    “哎,这不是你喜欢的小哥哥么?”赵麦注意到台上的歌手,“好像叫余晓之,周三、周五都来驻唱。”

    两人闲聊了几句,不留神又谈回工作上:“上次晨会说的进厂参观的事情,你那边怎么样啊,还有医生愿意去啊?”

    “我跟内分泌科齐主任说了,他说帮我问问,还没有回复呢。”

    “我也问过几个医生,都说看时间。马上月底就要报名单,不知道有没有呢。”

    “有意向的就先报上去,到时候有时间就去。”

    火塘里的火燃得热烈,音乐声也喧闹起来,江瑟瑟低头刷会手机。白秋池发了个餐厅定位过来:“周六中午,约了齐主任,还有西中大炮制学罗老师。”陵西餐厅就在西中大附近,环境不错,价格比较亲民,江瑟瑟毕业时的散伙饭就是在这家吃的。

    想到和炮制学罗老师见面,心里还是挺期待的,因为中药炮制是她最喜欢的一门课程。

    她喜欢炮制学的总原则:制其太过,扶其不足。她喜欢炮制学的制法:可反、可资、可杀、可恶,制其形、制其性、制其味、制其质。她喜欢炮制学的古老和独特,喜欢炮制学的浩瀚而富有哲理,单是药材的冷浸软化,就有淋法、泡法、漂法、润法、抢水法;单是药材炒制,就有炒黄、炒焦、炒炭,就有麸炒、米炒、土炒、砂炒、蛤粉炒、滑石粉炒;更不提炙、煅、蒸、煮、燀、发酵发芽、制霜、复制法、烘焙法、提净法、干馏法、水飞法等十几种炮制方法。

    周末去陵西餐厅的路上,白秋池似乎有点不安,有话要说又欲言又止的样子。

    “今天还有一位老师,”右手食指指尖在方向盘上不自觉的摩挲,“西中大方剂学的,呃。”

    “周老师?周师太?”江瑟瑟大吃一惊,“不会是她吧?”她两手紧张地抓住身前的安全带,转头看向白秋池。

    白秋池点点头:“因为药事管理和中药方剂有一些交叉内容,所以课程上也有一些合作。”

    交叉内容?江瑟瑟脑海里快速地回忆,国家保密处方?野生动物保护?

    “不过你也不用紧张,周老师授课要求比较严格,但是平时还是比较,呃,平易近人。”

    “白秋池,我可不可以不去?”江瑟瑟怂了,“我怕她突然问我,区别苏子降气汤与定喘汤主治证的要点是什么。”

    “痰热与痰湿。”

    “白秋池!!!”

    “别担心,”白秋池给她定心丸,“她问你所有问题,我都帮你回答。”

    陵西餐厅是西中大学生重要的社交御用餐厅,比如生日聚会、情侣约会、导师请客、毕业聚餐等等,基本上都会来这里。走进大厅,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店员,她心情放松了一些。

    预订的包间在二楼,推开门,齐主任、罗老师和周老师都到了,旁边还坐着家属,江瑟瑟突然有种论文答辩的感觉。

    齐主任年纪最长,坐在对门的位置,旁边坐着位五十来岁圆脸短发的女性,气质端庄温柔,罗老师和周老师携家属分别坐在两侧,周老师的先生看起来还有点眼熟。

    “齐教授好、罗老师好、周老师好。”江瑟瑟赶紧打招呼。

    “快坐,快坐,”齐主任笑了,“都是自己人,不要客套。”

    “小江,今年毕业了吧,在哪工作啊?”罗老师关心地问。

    “在三文药业做医药代表,负责西陵中医院。”

    “挺好的,我有不少学生都在三文药业,上市公司,大企业。那你现在住哪儿,公司有宿舍么?”

    “公司有宿舍,但我没去住。我姐也在西陵,在中医院上班,我跟她住在西康小区。”

    “你姐也在中医院上班,在哪个科啊?”

    “神经内科。”

    “上菜了,上菜了。”白秋池不露声色地换了话题,“这道菜是陵西特色,双椒鱼头,每个从西中大走出去的,都忘不了这个鱼头。”

    “他家这个鱼头是做的不错,鲜、香、嫩,入口即化,一点不腥。”

    “这个剁椒是特色,红绿剁椒,特别提鲜。”

    “这个八宝鸭也很有特点,整鸭脱骨而保持鸭皮不破,鸭腹内酿入八种馅料,鸭rou鲜嫩,馅心软糯,滋味香醇。”

    周老师坐在江瑟瑟右边,不时轻声地和她聊两句,让她既不感觉到被冷落,又不担心会成为焦点,期间还互加了微信,与江瑟瑟记忆中古板严肃不近人情的方剂学老师判若两人。

    “齐教授,“堂康”现在正式进院,我们有机会把药品在科里介绍一下啊?”白秋池给齐主任敬了一杯茶。

    “下周三科室学习的时候吧,“堂康”整理的资料我看过了,到时候我给科里讲讲。”

    “十一月份到三文药厂参观学习,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啊?”

    “我跟小胡说过了,到时候他们组派两个医生周末去学习一下,应该没问题。”

    “麻烦齐教授了。”

    齐主任跟白秋池碰了下杯,笑着说:“不麻烦,早点请我们喝喜酒。”

    最近中医院面临三甲复审,药剂科周末也在组织加班内审,要求提前发现问题与缺陷,及时整改,白秋池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忙碌。

    江瑟瑟的工作也在推进,齐主任组织科内学习后,“堂康”的处方量明显上升,也带动了针剂“堂安”的用量。糖尿病患者的血管损伤和神经病变是持续进展的,需要长期用药,之前“堂安”是针剂,只能在医院使用,效果有限,而“堂康”进药后,因为是口服缓释剂型,可以通过出院带药和门诊处方提供患者长期使用,更有效地帮助患者延缓甚至逆转病变的发生,因此“堂安”加“堂康”的序贯使用,已经是很多内分泌医生防治糖尿病并发症的首选治疗方案。

    在此期间,江瑟瑟频繁的拜访和学术支持,为药品的稳定上量提供了安全保障。她对于药品的剂量、用药注意和禁忌人群,进行大量的沟通和提醒,对于临床用药的疗效和不良反应信息,也做了详细的收集和反馈。

    在与医生的沟通中,她时常发现自己医学知识的不足,有时候医生问的具体问题,就是自己的知识盲区,或是市场部培训时没有涉及的内容,她就记录下来,回去联系市场部或查资料解决。

    自从上次厉淮州《糖尿病防治指南解读》讲座后,她解决临床问题的能力大幅提升,倒不是知识储备突飞猛进,而是那些联系市场部或翻阅资料也解决不了的临床问题,厉淮州都能了解并处理好,江瑟瑟就经常向他问询、请教。

    就这样,产品开发有白秋池的鼎力协助,临床问题有厉淮州的专业托底,中医院“堂安”和“堂康”的销量像搭火箭似的,迅速成为内分泌科用药Top1。

    上午晨会,郭总对近期中医院的推广进展很满意,也提出更高的要求:““堂康”在内分泌的推广可圈可点,值得肯定,但是它的适应症还可以再拓展一些,比如神经科、眼科、耳鼻喉科、消化科、老年科,这些也都有用药的机会,争取把这些科室的量再提提,小江,找找机会啊。”

    进厂参观学习的流程安排也确定下来了,有四个时间段,都安排在十一月的周末,周五下午和晚上医生签到,周六上午专家论坛,下午进厂参观,之后是晚宴;周日是休闲一日游,下午或晚上安排返程。

    在专家论坛的介绍中,江瑟瑟看到厉淮州的名字,她低声问赵麦:“厉主任也来讲课么?”

    赵麦发了段专家介绍给她:“厉淮州,主任医师,教授,内分泌科主任,医学博士,博士生导师。现任国家医学会糖尿病学分会委员,全国医师协会内分泌代谢科医师分会委员,省医学会内分泌学会委员,糖尿病杂志主编。主持国家自然科学基金、省科技厅重点研发计划等12项。以第一作者或通讯作者在 New Engl J Med 、 Lancet 、 Diabetes Care 、 Diabetes 等杂志发表论文30余篇。研究成果获省科学技术奖一等奖、国家医学科技奖二等奖、省医学科技奖一等奖。”

    “厉主任在内分泌领域还是非常权威的,也是三文药业的专家顾问。”赵麦看了眼主持晨会的郭总,低声回复江瑟瑟。

    晨会结束后,两人在仓库拿拜访物料,一边闲聊。

    “厉主任看起来小鲜rou似的,没想到专业这么厉害。”

    “他在人民医院是有名的雷厉风行,人狠话不多。”

    “我之前还问了他好多专业问题,他都能轻松解决。”

    “跟你讲,”赵麦突然走过来,在她耳边说,“厉主任好像离过婚,据说就是因为他工作狂,顾不上家。”

    “啊?!”江瑟瑟有些吃惊。

    “对了,你那边参会医生定了么?”

    “确定了,我今天把每周会议流程送过去,问问他们具体参加时间,你呢?”

    “厉主任这次讲座也带几个小医生去,我就把他们报上去了,就第一周去。”

    “我们临床代表也要去吧,好像是有医生参加就要陪同。”江瑟瑟叹了口气,“本来想让白秋池一起的,结果他们最近三甲复审,每个周末都在内审,准备材料,我估计要自己去了。”

    到了白秋池办公室,人果然不在,估计又是在药房或者药库检查盘点。江瑟瑟抓紧去了住院大楼内分泌中心,找胡主任沟通进厂参观学习的时间。中医院内分泌科有好几个组,胡主任就是其中一个组的组长,也是齐主任的工作助手,平日科里的很多事情,齐主任都交给她。

    看到会议日程后,胡主任笑了笑:“还好,都安排在周末,应该有时间。”她仔细看了看每周的专家安排,“厉教授也有讲座啊,那我们就跟他一起,这个周末去吧,正好去跟他请教请教。”

    “胡主任,需要安排交通么,我们公司统一订高铁票,您把参会人员的姓名、身份证号码给我就行,正好酒店那边也要身份证安排入住。”

    “行,那我一会把名字、身份证发给你,你们统一定。”

    “谢谢胡主任。我给大家点了咖啡,等会外卖小哥送过来,您直接收一下,我先走啦。”

    出了住院大楼,她赶紧给赵麦打电话:“麦麦,你们到厂里的高铁票还订啦?”

    “还没有,我还没问厉主任他们怎么去呢。”

    “胡主任确定这个周末去,你那边也确定的话,让总部给我们一起订吧。”

    “好。”赵麦赶紧联系厉主任。

    不一会,赵麦来消息了:“厉主任说他不确定,让我先给同去的小医生订票,他的票自己解决,来不及话,他周六早上开车过去。”

    “还好,开车也就三个小时,提早点出门就行。那我们这周五先过去吧,正好让林深请我们吃饭。”江瑟瑟计划起来。

    然而,计划不如变化。

    白秋池最近太忙,江瑟瑟不想他辛苦,周五下午就自己打车去车站。结果快到车站才发现身份证没带,调头回家取,又遇到堵车,之前订的高铁没赶上,想改签时发现当天所有去总部方向的票都已经卖完,连上车补票的机会都没有。

    她有点傻眼了。

    赵麦突然想起来,快问问厉主任,看他有没有出发。

    还好,晚上八点半,坐上了厉淮州的车。

    说真的,江瑟瑟特别吃厉淮州的颜,就那种单眼皮高鼻梁冷峻风,看似内敛隐忍,内在张力爆发。看着他的脸,能编出几十部腹黑霸总剧,还是不油腻的那种。

    “吃晚饭了么?”霸总问。

    “没有,光顾着着急了。”江瑟瑟突然觉得有点饿。

    换了个方向,车驶离绕城高速:“吃完饭再走。”

    第二次和厉淮州吃饭,江瑟瑟想起自己上次酒醉后的表现,有点不好意思。

    “厉主任,上次送我回去,还让您等了三个小时,真抱歉。”

    “没事。”

    “最近微信里经常向您请教,有没有打扰您呀?”

    “不会。”厉淮州看向她,““堂康”的三期临床我也有参与,有问题可以直接问我。”

    “哦。”

    这是一家海鲜粥店,厉淮州问她是否有忌口后,点了鲜虾鱼片粥和几个小菜。过了晚饭时间,店里人不多,很安静,江瑟瑟只好没话找话:“厉主任,您今天怎么这么晚出发啊?”

    “有个甲减的患者,晚上突发了粘液性水肿昏迷,病情发展比较快,在病房抢救刚结束。”

    “是甲状腺功能低下引起的么?”

    “是。甲减未及时治疗或者没有按医嘱吃药导致的,是甲减的严重并发症,又叫甲减危象。”

    “抢救成功了么,怎么抢救的?”

    “情况已经稳定了,没有生命危险。主要是提高甲状腺激素水平,控制合并症,首选甲状腺激素替代治疗,同时纠正二氧化碳潴留和低氧血症,使用肾上腺皮质激素,纠正水电解质紊乱,抗休克,保温等等。”

    厉淮州微微闭着眼,揉了两下太阳xue,略显疲惫。

    “厉主任,等会我开车吧,您休息下。快十点了,开过去要三个小时,明早八点您还有讲座。”

    “我没事。”他笑了笑,倦意削弱他的冷冽和距离感,散发出与平日不同的温柔。

    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白秋池来电话了。“到酒店了?”

    “还没有呢。”江瑟瑟撅起嘴,“还在西陵呢。”

    “怎么了?”

    “身份证忘带了,没赶上车,又没改签到票。”委委屈屈的声音。

    “那怎么办?”白秋池声音也柔柔的,“我开车送你去。”

    想到白秋池最近也忙得应接不暇,江瑟瑟撒完娇,把情绪收了收:“还好,人民医院厉主任也刚出发,我跟他一起过去。”

    “好,那你注意安全。星期天回来么?”

    “嗯,大概晚上到家。”

    “回来带你去吃烧烤。”

    挂了电话,笑意未消,抬起头看见厉淮州似笑非笑的眼睛,江瑟瑟的脸更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