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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窥暴行,捡到破布一样的他(彩蛋在车上扣喉咙)

    方霏回国了,第一站落在老家广东而不是北京,她很欣慰,虽然没人欢迎她回来,而故乡于她并不是多么特别的归属,但她每每复返这个历经人生前十来年的城市时心底难免一动。候机的时候倒是有人拉她组饭局。好吧,我赏你个脸吧,她打了字,但是我不喝酒。

    明白明白~你能来我们面上都有光。

    又来了。她心头泛起淡淡的不快。不过这在外头待了半年,这样的恭维倒是听得少了,有些陈旧的新鲜,让她想起些不愉快的记忆。

    回家第一天先和老母吵了两番,好在她不像她父亲那样有高血压,但是年纪大的人呢,反而变得像孩子一样了。方霏想着干练了许多年的人如今也开始知道任性,而她这么多年却还是没学会哄人,于是把临到嘴边的话在舌头上打了个圈儿,又咽了回去,只好赶她回厨房。

    她分辨行李箱的一团糟乱时,手机还在不停地蹦消息,提示音震得人头疼,只得敷衍地把衣服往衣柜的空当一塞便躺上了床,接着开始有序地清理。

    返乡同学请完善表格信息

    乡协实践部第四次骨干会议人员收到请回复

    施工图113 二层.pdf

    (语音13’)

    (图片)

    你不会已经在飞机上了吧????疑惑疑惑

    有休息吗?方便的话今晚就可以来调皮

    方霏躺了会,好像收拾行李的精力,又被这一条条眼花缭乱的绿色吸走了。她半眯着眼睛按出几个字符。

    行OK

    这意味着她可以蹭一顿饭吃,虽然和一帮人的吵闹相比一顿饭似乎也没那么诱人,不过这可以称作是接风洗尘那样的事,根本原因其实只是家里没留晚饭,母亲也赶她出去混一顿,而方霏半年来只学会了怎么煮奶油或番茄通心粉和加热其它速食的技巧,这都是她久居国外东道主的堂兄包揽厨房的过错。

    叫车。闭上双眼,随遇而安地假寐起来。“如果有现实感,那么就一定有虚拟感。”某人如是说,在半梦半醒之间柔软棉绒里,字句浮现出来,三分钟后,方霏从床上起来,大步地迈向厕所,然后在马桶上叫了车。

    她希望这会是美好的一天。虽然也是纷扰万分的一天。这个想法在带来了一丝不详的预感,但并没有停留很久,至少接下来六个小时里她都没把这当回事。赴会的的地方又新又老,和去年不很相似,过道里散发着淡淡的甲醛气味,里面又都是些半生不熟的人,一些青年才俊。方霏推门进来的时候受到了热烈的欢迎,但场面显然已经炒热好一会了,他们招待她,热络里带着敬畏的距离,不多时喝酒的继续喝酒,唱歌的继续唱歌,方霏落座举筷,在众人的欢声笑语里有序而迅速地吃完了凉菜和大菜。

    这帮人不是来吃东西的。她在心里叹了口气,伸手摸了个橘子。虽然也有些相熟的同学,但只是遥望着她欣然而笑。

    过一会,有人招呼她打牌。这个我擅长。方霏说,你们小心了。

    这会时间已经过了零点,有小批人烂醉不起,方霏凑着剩下四个打了五圈,打得对面哀嚎还好没赌钱,熟人咯咯咯地笑起来说你看我说吧她就是…气氛欢快起来,她也就愈来愈得心应手,然而赢牌虽然爽快,到底不太好意思,只借口说被熏得醉了,出去透气。

    凌晨一点。

    堂哥方承宸发来一句慰问,方霏心想这是忘了时差了?算了,也不重要。她边回消息边在走廊里来回踱步,紫色的墙纸和奇异的灯光在午夜照得人发昏。假期还有两个月,十分完美,项目刚刚告罄,不需要她复核,待到回家,还能睡到明午两点,行李也不用再动,消息全部取消,不会再有人来访,一切都是有条不紊地随便,同时也带着一丝空虚,方霏踮起脚尖拐过一个弯,手指漫无目的地在屏幕上戳着,回了方承宸一句白烂话,一边走,一边叹气。

    唉…她往前走了两步。唉…

    回国第一夜,她已经开始想念些什么。总是这样的,当从紧张忙碌里离开的时候。情绪像堆积的消息提示一样涌出来,让人无从处理,只是上下翻找,寻找一些有意义的字句。

    呵…她又吸了口气,发现自己并不想回到原处去。既不想回到那个包间,也不想在家里逗留太久,固然是感到自己与世界缺乏些主观的联系,但说不准也是在害怕些什么…谁知道呢。

    嗯…呃唔…啊!

    她站住了,微冷的晚风从走廊的尽头向她灌过来,兀地催人清醒大半。

    …啊啊哈…咳!嗯…

    从右侧方来的,大概,那扇半开的包厢门。…这个声音。方霏定定地站了一会,一股陌生的感觉先于一切占据了她这时的脑袋,她还没意识到自己是愣住了,唯有断断续续的声音在耳畔坠落,破碎了她寂静精神的湖面,但却不能识别具体的意义。那是…

    她就这样呆着,下意识缓步靠近门背,因为忘记了呼吸而头脑充血。

    她突然就变得莽撞了。这种什么也没想就去做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再有过,像是受某种本能的驱使把身体往前推去,从门缝里,找到目光进入的路径。

    一拥而上的景物。酒瓶子…椅子…廉价地毯。食物残渣,酱汁。壁挂电视和灯带。她又向前探去,胸腔内变得越来越难受,仿佛积满了汽油一样的刺鼻液体,漫上气管。方霏双眼一眯,感觉几乎热泪盈眶,但眼皮底下什么也没有。

    胳膊,黄的胳膊,红的胳膊,被照出来的。胴体。纸钞。她定睛看去,那不间断的呻吟来自铺在玻璃茶几上的发白胴体,青年的男性,被另一具肿胀的躯体压着,像被刀背拍在砧板上的鱼,底下压着的红钞便是迸裂的血。几个赤裸的身体缠作一团,环绕着这尾鱼,夹着污言秽语,将他掐出密匝匝的血痕。

    方霏还没从这景象中回过神时,便被刹那的意识击中得喘不过气来,死死盯着当中正被轮暴的青年,一闪而逝又掩于汗水涔涔的rou体后,几乎可以称作美丽的面孔。连犬齿都和当年别无二致,然而回忆成了徒劳,或是烂漫中带着腼腆的笑容,或是含着讽刺的冰冷笑意,都变成了掺杂痛苦的恍惚媚态,讨好似地牵起笑。他颤抖的表情和肢体令她感到天旋地转。

    好久没见了。要报警吗…被迫的…为什么会有钱?那就不能报。那样艰难的样子…别再笑了…这样的脸,为什么?为什么?但是应该不会死…他们开始多久了?骂得太难听了…那个人喊的是婊子吗?停下来吧,停下来吧,否则她就要先受不了了。我要杀了你们…啊,快想点什么,方霏,快想。真的好久没见了,真的好久好久没见了。可是…但…

    但是…已经…一点从前的影子都没有了。

    几米外的地方,不曾属于过她的男孩,二十三岁大概不能叫男孩了,现在或许说男人。本来看去是暴行的,她两眼直愣愣盯着他们不断进出,却了解了这只是取悦,随后方霏便知道,他们不见已经多年,或许发生什么也不稀奇…却到这样的地步。

    生生咽下呼之欲出的名字,她后退回走廊,僵硬地回到原间。并没人再注意她,于是方霏正襟危坐,也没人知道她在冥思苦想什么。过去一年的疏懒,过去八年因那人而起的疏懒,此刻全部积压在一起,几乎倾覆了这份惯于独立的精神。她慢慢地伏下去,抱住双膝,让脑中泛滥的暗潮汇聚在额头,酿成发烫的滋味。

    许明哲。她无声地动了动嘴唇。

    一小时后,方霏再次走到了包厢门口。

    先前的动静一点也没有了,连呼吸几乎也消失不见,她小心地略过碎玻璃,屏息走近那具横卧茶几的身体,无意识地张开双唇,像是想呼唤他的名字。

    钞票和他都一并狼狈地伏着,一些粘在皮肤上。许明哲还是那么瘦,她在更近的观察里发见了,多年过去,他身高长得不多,褪掉了脸颊边上的稚气,可是仍同少年一般的眉眼,俊秀里携着淡淡的美的戾气,还有浓重的疲倦。空气中弥漫着性交过后的气味,方霏的瞳仁便愈发沉寂,用目光捡拾着他皮肤上的痕迹,从脚跟到大腿,从腰腹到脖颈,还有额角那块嵌着碎玻璃渣的地方,血正从当中涌出,流过他的眉间。

    她因为晕眩,走得得缓慢而沉重,虽然知道自己在作危险行径,但这一刻她的眼睛里只有许明哲了。一种痛而酷烈的满足席卷着她,遥远的憎恨从不知道哪个角落生出来,居然变得源源不绝。她从口袋摸出手机,打开了录像功能。

    方霏靠近了才看见,那夹着的双腿中间插的正是半个酒瓶,混浊的白液从绿的玻璃边缘涌出来。她的眼睛烫得几乎落下泪,但事实上双目应该十分干燥,于是默不作声着,一手举着拍摄,一手把它拔了出来,昏迷着的人对此毫无反应,只有饱受折磨的红肿洞口回缩。更让她发昏的是底下本不应该存在的rou缝——现在已经合不拢了,在汩汩的白浆里露出一角卷钞。她盯着它看了一会,心脏剧烈地抖动,从桌上摸出一个没用过的塑料手套,把那教人揪心的东西一并取了出来。

    镜头接着,略过布满痕迹的大腿,jingye斑驳的腰臀,最后到了拧着眉昏迷的人的脸庞。完全是一副被cao过头的样子,干掉的精斑和红肿的嘴唇边上淌出来的黏液构成了yin靡至极的图画。方霏的呼吸一窒,中止了录制,于是这个难以见光的视频便孤单地躺在了手机的视频相册里。

    一股强烈的自我厌恶感涌上心头。rou欲,就是此刻横陈在眼前的最刺眼的存在,而她的报复欲和其它欲望互相暴露和角斗,同时也刺激着悲哀的生成。

    过多的,过量的想法淹没了她。但还有要接着做的事。方霏把那些钱都拣下来,抓了点纸擦了擦。数起来约莫也有几千了,她干脆包起来,往沙发上的外套口袋里一塞。内裤找不着,还好别的一些衣服是找得到了,她简单擦拭了那具身体,匆匆地给人套上衣服,再拉上帽子。方霏咬咬牙,叫了一辆车。

    等她把他搬上车已经是半小时后的事情了。看到许明哲额头干掉的血,司机险些直接开走,方霏只求他不计较,加钱都好说。好不容易到了医院急诊,脑袋倒是没太大问题,给清理和包扎完了就是退热。医生问要不要做全面检查,因为其它地方看着也有不少外伤,她犹豫了几秒,拒绝了。

    待到临晨四点,方霏往临时床位边的椅子上一坐,才发现自己连呼吸也打着颤。她放空着眼睛,目光却还是落上躺着的许明哲,被擦净后的面颊,除去淤青与淡淡的血痕外,竟透着一股孩童般的稚气。

    很久没再见过,没再凝视过。她以为再见到他是认不出来的,然而对方的相貌并没太大变化;她以为他变得很多,而某种程度上的确如此。

    回忆八年前的许明哲是件困难的事情,一来对曾经的方霏来说只是徒增烦恼,而记忆也在反复咀嚼里变得支离破碎了,但她依然忍不住去想。几年下来这些意识已经渐渐沉寂,方霏也觉得理当放弃了,她逐渐不记得许多事情,从和对方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开始了同行啦,又是怎样地不再说话,直到被彻底拒绝。一些片瓦碎金样的细节,一些重要的事实,那时——他们充其量也只是两个孩子,在分道扬镳以后方霏自认也没有互相过问的资格,于是她抱守着这份孤独和愤怒在自己的路上,像复仇者似地疾驰了。第三年的时候,她终于也感觉恐怕复仇是不会有对象的,此生大约不会再见,那时正是高考前夕,方霏痛苦地拗断一根水性笔,然后踏上了去考场的路。

    被T大设计院录取后,许明哲的影子还是常常在她眼前出现。一个站在教室讲台边的,被光镀了金的影子,又或者是夜灯下的,被月色朦胧了的影子。方霏成为了世俗意义上的成功者,而且越来越成功,她可以自以为很冷静地看待这影子了。在北京生活得愈是真实,她便愈是感觉到这影子的虚幻和再见的渺茫…究其根本那已经是多年前的事了!年少的失意可以让她惦记到什么时候呢?很多东西都可以填补这个空缺,但方霏竟因为这个不为人知的影子,一直保持独身了,然而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这个元素在其中占比有多重。

    现在真身就呈在她面前。不是中学生,似乎也不是大学生,更不是桀骜的少年,如果要说是什么,直白一点的话,是个男娼。不计较犯罪的话,她是真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