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谁是狐媚子
贾府后街的某座院子里，自下了趟江南，薛璠也算是担起了薛家商队的梁子，薛姨妈由得他放开性子，彻底从梨香院搬了出去，让哥儿可是乐呵了。 这日，他在自家院子里请客，请的是个俊俏的小生，这样的好人儿，难得薛大头没有犯糊涂性子，竟是真切的热络。 “柳贤弟，我可真是越瞧着你越钦佩的，照我说，你便先和我一道混着，薛家现在也是富贵的，以后说不定也是了不得。” “愿闻其详。”柳湘莲笑了笑，顺口接道，这个薛璠他算是认识的，也不多在意对方的浑话，多半是吹嘘的，薛家的地位他是了解的，虽富不贵。 “嘿，你别不信！”薛璠眼睛一瞪，大有不忿，“我那住在贾府的meimei，迟早是国舅爷夫人，跑不脱的诰命夫人！” “文龙兄说的可是当今的元妃娘娘的……”柳湘莲顿了顿，贾宝玉他也是见过的，两人交好，但凡这种事大家族还是有所口风的。 “当是如此。”薛璠嘿嘿一笑，又得意道:“贤弟上回说的，生平二志，一为娶妻，二为青云，在我看来就是合为一处，谋了富贵才是正经。” “此事先不谈，今日且饮酒。”柳湘莲打了个哈哈，揭过了此页，心里却是暗暗记下。 两人谈得正欢，屋外传了个小厮进来，薛璠定睛一看，认得是自个母亲指使的人，便问何故。 那小厮看了眼柳湘莲，又迅速低下头，答道：“宫里来了贵妃旨意，让姑娘住进省亲园子，梨香院便空了，夫人觉得无趣，加上又念着大爷，想让大爷回去陪个热闹。” “不去，不去！你且回去与夫人说，我还要事务要打理，脱不得身。”薛璠大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似的，岂有同意的道理。 小厮心里叫苦，知道是请不动的，可是回头夫人问起，他又要怎么说，还有大爷身边的这个俊俏哥儿…… 小厮如何答薛姨妈，又是一番后话，而贾府那边，姑娘们听说要搬进大观园，却是欣喜得很，又早早听了贾琏透露消息，心仪的地儿都选好了。 一如原著里，林黛玉住潇湘馆，薛宝钗住蘅芜苑，贾迎春住缀锦楼，贾探春住秋爽斋，贾惜春住蓼风轩，妙玉住栊翠庵，而李纨本是住在东府，竟也由着几个姑娘帮忙要了一处，想必是往日一块儿吟诗作赋有了心得，自是稻香村，恰是贾琏抄诗所得的题名之处。 本在秦可卿处的贾琏也由着人叫了回来，怡红院被贾宝玉要了去，他便择了一处凸碧山庄，这实然是三处，与嘉荫堂，凹晶溪馆同为一组，分别在山顶，山腰，山脚，贾琏是打趣说剩下两处给巧姐儿预备着，惹得黛玉一行嗤笑了一番。 择园子的时候又看见那天香楼，贾琏复念起外宅的秦可卿，正是新人合欢之际，怎舍得那万般温柔。 可巧那边平儿来说，史湘云身边的丫鬟翠缕给姑娘传话。 “我们姑娘说想念这边的姐妹了，想拜托二爷寻个机会接她来贾府。” 贾琏这才想起，前天贾宝玉似乎和他提过这事儿，只是年关刚过，贾母也不见得愿失了这礼数，便要搁上几天。 “云meimei可是遇到什么不舒心的事了？”贾琏皱了皱眉，史湘云的性子一向坚忍，怎会等不得这几天？ “好像是舅老爷给姑娘张罗了一门婚事……” 贾琏心下了然，打发了翠缕回去报信，约好明日去接史湘云过来。 既横竖今日离不开身，贾琏才念起了东府的一件事。 香菱母女自入京以来，也小过了一年，贾琏还有个在意的对象是那半人半仙的甄士隐。 “封夫人是说甄老爷来寻过你？” 东府一小院里，贾琏看着面前的封氏讶异道。 “是也不是，总觉得那人不太像我家老爷……”妇人面色哀哀，有些犹豫地看了眼被支开取茶的香菱，“他看了眼我们母女，说了几声‘好，好，好，了，了，了！’便没了言语，走时竟看不见身形，只留下一物说要答谢恩人。”说着便取出一物，乃是一条红绳。 贾琏接过那绳细细打量着，编织的样式并不奇特，哪有端倪可言。 “莫非是系在通灵宝玉上的，亦或是那相思镜？”贾琏收下不提，香菱端了茶进来，两人便停了言语。 “香菱过年可还好？”贾琏从少女葱嫩的手指接过茶杯，那眉心一点胭脂红煞是可人。 “都挺好，就是二爷不常来，香菱没能服侍你报恩。”小丫头歪了歪脑袋，眨了眨眼。 “报恩……”贾琏有些疑惑地看着封氏，妇人亦有些尴尬，便要解释：“是老妇人提的，二爷对我们母女是有大恩的，可，可不是那个意思……” 封氏有些羞臊，香菱这话说得就像她指使女儿去，去勾引贾琏似的…… “夫人不必这么生分，”贾琏笑了笑，“香菱性子我了解一些，她虽灵气十足，但自幼受了压抑，才有些憨态，却也十分可爱，实属难得的真性情。” “香菱要是想报恩的话，便帮我服侍个meimei如何，还能同她学个诗书来玩。”贾琏想起原著里香菱学诗的那一出，便动了心思。 “是哪个姑娘？”小姑娘似乎有些心动，虽然舍不得母亲，但听了“诗书”二字，心也灵动了几分。 “除了宝姑娘，香菱想要随哪个？”论为人处世和性情，宝钗其实才是上选，只是香菱来由薛家处夺来，贾琏倒没必要给对方添堵。 “那就林姑娘吧，我听晴雯jiejie说她是极有才华的。”香菱也没问为什么不能选宝姑娘，一语便择了林黛玉。 贾琏原以为是缘分使然，听了少女的话才明白是晴雯吹的“耳旁风”。 “还有晴雯啊，些许日子没去看她了，不知道在不在府上。”贾琏去了东书房，见少女倚在门口，似是拿剪子修磨那三寸长的红指甲，瞧了又瞧，才觉欢喜。 “晴雯。”贾琏唤了一声。 晴雯欣喜地回过头，笑盈盈地看着贾琏。 “二爷怎么有空来这儿，这会子不是去看新院子？” “你这张利嘴，明明是欢喜的却还要挤兑人。”贾琏哭笑不得，坐上晴雯坐的小长凳，将她揽在怀里，闻着少女身上的香味惬意无比。 “我不是放了你年假么？怎么不在家里，过几天你就和袭人随我去大观园里服侍，你家里人可就不是那么随意能来瞧你了。” 晴雯在贾琏怀里扭了扭身子，似是要挣脱开，撅嘴道:“不来才好，我那哥哥嫂子满屋子的龌龊，才不要脏了贵妃省亲的园子。” 贾琏一愣，随即又释然，估计是晴雯那堂嫂多姑娘有什么事情让小丫头撞见了，这才躲回了贾府。 “对了，晴雯，将这根红绳换上去。”贾琏想起刚拿回来的红绳，便取出让女孩替他换上。 女孩儿灵巧的手指飞舞，解开原先复杂的绳结，换上红绳又给贾琏戴上。 “这绳还没有原先的好看，二爷干嘛要换？” 晴雯正疑惑着，随即却是瞪大了眼睛，似乎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二爷，你，你看，玉不见了！” 贾琏面色平静，稳住小声惊呼的晴雯，刚刚那玉一戴上他就感觉到了，一股清流般的触感竟然透过自己的衣服融了进去，又刻印到自己的皮肤上。 他没法和晴雯解释，总不能说这是个话本里的宝物，已经和自己的身体融为一体了。 “没事的，此事晴雯要替我保密。” “哦，好，好的。”晴雯怔了一下，随即应下，心中仍是匪夷所思，那玉怎么就在自己眼皮底下不见了。转念想，这还是自己给二爷戴上的，这事儿只有他俩知道，心里竟又觉得欢喜。 贾琏闭上眼细细感受着，晴雯见二爷一脸严肃，也不再冒声，只是男子半晌才幽幽叹一口气：“怎么会毫无反应呢？” “二爷，身子可有害？”小丫头闻言也不禁紧张了一下，这么大个玉莫不是融进身子了，那怎了得？ “无碍，晴雯收拾下，找尤大嫂子支几个仆妇将我这些书卷挪进园子。”贾琏恢复情绪，想了想又道：“还是我去罢，你去和袭人支会一声。” “嗯。”少女点点头，明媚的眼亮着朝阳似的光，直勾勾地瞧着贾琏。 “想什么呢，你这小狐媚子。”贾琏被她看得一笑，掩着心虚笑骂了一句。 晴雯小嘴一撅，轻声道：“谁是狐媚子还不一定呢……” 声音虽小，贾琏却是听得真切，被惊得一愣，他原以为这丫头原书里讽袭人麝月已经是肆意，却是连主子都敢议论。 “真是个缺心眼的小丫头，这话只在我面前说说就罢了。”贾琏用手指刮了刮晴雯的额角，也不责怪，只是想起前世那个率性而娇媚的女孩儿，不是每个女孩儿都能活成晴雯。 “我，我知道错了……”方才晴雯话一出口便后悔了，二爷反而不怪他倒令少女觉得竟也有些许不好意思。 那二爷这算是承认了吗？还是没有呢，他不在这日子里，素云偷偷来打量好几次了，还有那位身边的，还以为我不知道呢，哼…… 贾琏走后，晴雯想了想，自己也没抹黑谁，愧疚之情顿时一扫而空，腰杆又硬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