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保护你的方式 (上)

    一台白色的休旅车从巷弄中蜿蜒驶入市区，为十二月的冬季揭开序幕。

    婠沿不愧是台湾数一数二的经纪公司，那日的讨论结束以后，公司以极高的效率过审了企划小芳汇整的细节，五日内安排双方签订好合同，随后各个部门便各司其职的周旋联络，竟然在两週后便正式开始了骆其琛的录音工作，眨眼的速度让小歌迷钟歆稊目不暇给。

    只不过，歆稊还来不及过度焦虑，从未想过的新鲜事一个个接踵而至。

    「怎么可以连demo都唱得这么有感觉啊。」坐在车子的后座，歆稊掛着红色的耳塞式耳机，笑得如少女初次恋爱似的甜蜜。除了骆其琛，没有人有这等功力让她如此开心。

    那天签完保密合约以后，其琛像是献宝般的把一张没有标籤的cd交到歆稊的手上，他并不在乎小芳觉得不妥，而是希望她能够从最初的demo开始参与整张专辑的製作。同时，也在这两週内，利用歆稊接受申请好友的脸书分享了几首歌词与感受。

    「看你这么高兴我就放心了。」坐在车子的副驾驶座，予麟表情相当宠溺。

    「是说，你们那天签的保密合约有看清楚吧？毕竟对方是大公司，真的出什么问题他们的法律部门可是很专业。」开车的是育辰，予麟交往七年的男朋友。

    「不担心啊，反正我们有高律师在嘛。」予麟偏着头，带着爱意的望着自己的律师男友，「放心啦，在你身上我还学到不少吗？合约我看得很仔细，没问题的！」

    「那就好。等下我把车子停在门口，开庭完会回我mama那边一趟，晚点过来接你们。」

    「好，你最好了。」

    直到车子过了一个回转，约定好的地址位于他们的右手边。歆稊收起耳机，轻盈的跳下车。她穿着很简单的t恤牛仔裤，和一件棕色的长大衣，长长的黑发落在她的右边胸前，妆粉未施的素顏让她宛若清纯的大学生，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气质。

    通过警卫的审查确认身分，她们透过指引入了电梯。不去婠沿办公室，而是直接和骆其琛约在特约的录音室，歆稊好奇的东张西望，同时亦步亦趋的跟在予麟身边。

    「你们来啦。」也许是接获警卫的通知，予麟还没找到对应的门牌，小芳就出来带路。

    「今天是录主打歌吗？」予麟一向与谁都能聊得来，知道其琛要录第一首歌自然和第一波主打歌多作联想。毕竟，她们都是门外汉，音乐圈完全是另一个新世界。

    「每个歌手的习惯不太一样，其琛的话通常会先录两三首次要的歌，才会回去录主打歌。」小芳倒是笑了笑，并不觉得问题突兀，开门前才从门上的镜子反射到歆稊安静的凝视：「歆稊听了demo吗？其琛今天要先录〈窗〉，听说是你最喜欢的歌？」

    「嗯。在我心里最代表骆其琛的歌。」或许是因为和小芳见面次数变得比较多，歆稊说话的样子儘管还是有一些生疏，可是却已经不再那么手足无措。

    小芳点点头，给她一个肯定的微笑，推开眼前那扇厚重的门扉。录音室的隔音设备非常好，站在外头没有听见的交谈声响，开门后便一句句清晰了起来。

    「新的改编很不同，跟demo也不一样。」

    「那是当然，难得可以作自己喜欢的专辑，要好好把握机会叛逆。」

    「那我们准备录音囉？以你今天的高档状态，说不定也可以一起把〈癮〉录完。」

    「试试看吧，我先喝个水。」而后，或许是听见外头的声响，其琛别过头，没料到一举对上歆稊的眼睛。起先他还有些迟疑，却很快恢復了镇定，弯起嘴角，向她挥了挥手：「这位是杰夫，我的专属录音师。她是我跟你说过的歆稊，〈初〉那首歌的创作灵感就是她的小说，有机会你真该看看那本书。还有，旁边的则是她的经纪人予麟。」

    「你好。」杰夫向歆稊点头示意，而她靦腆的点点头回应。

    「接下来我们会很常来喔，请多多指教。」予麟走近杰夫，友善的伸出自己的右手，俏皮的语气与外向的性格总是替她带来不错的人缘，原先不熟的两人也能在寒暄以后变得热络。

    趁此空档，其琛拿起摆在椅子上的矿泉水瓶罐了两大口。「那我进去录音，你们有什么需要就找小芳，等下我再来跟你分享〈窗〉的故事。」说话的时候，他直视着歆稊。

    「好啊。我很期待。」从歆稊的语气中可以听得出雀跃，嘴角更是掛起罕见的微笑。

    面对钟歆稊，其琛不免感受到她的特别。只要他盯着她，她就会又紧张又心虚得什么话也说不完整，那句『我很期待』的音量更是小到难以被听见；可是，她的文字偏偏这么美，偏偏她在网路上与自己的谈话又不单单是个没有想法的粉丝，她甚至对自己的歌很有独到的见解。

    「仔细听喔，然后再告诉我，还有没有你初次听到的感动。」

    没有再盯着她等候回应，其琛直接步入房里另一扇门，走到音控台前的玻璃窗内，戴上耳机、和杰夫确认了收音状况，一首熟悉的音乐旋即在整个空间中晕染着氛围。

    望着投入于歌唱中的其琛，歆稊想起自己三年前在写《梦想成真》的时候，她也曾不断幻想如果有一天能站在骆其琛的录音室该有多好，哪怕一点互动也没有，可是能共处于同一个环境，安安静静的听他唱歌，那就已经是无与伦比的幸运。此刻，想像都化作了现实。

    歆稊并没有想过真的有机会能跟其琛合作，于是知道对方的意愿以后，拼命的想用庸人自扰的顾虑将这个机会推开。她不想要承担这些压力、不想要承认自己的不切实际，更害怕自己一旦离开了熟悉的范围圈就会在浑噩的世界里迷失掉自我。

    要有多少渴望，才能够换取一次梦寐以求的机会？

    当机会来敲门的时候，她的应对是不是不够积极，自私的只关切自己的心情？

    正式签约之后，歆稊不是没有发现，每个人都为了合作案相当努力。为了她一个人的任性，小芳争取到无须配合曝光宣传的合约，予麟不仅处理她的新书出版事宜还得分神陪她来录音室，甚至其琛也是一样，demo带和网路上的讨论，应该都只是想分散她的注意力……每一个人，除了她自己，都那么信任她能够把事情做好。

    钟歆稊想起自己在第一次听见骆其琛唱〈窗〉时，最直白的感动。

    当时，她刚刚改好名字，以钟歆稊的名义写作；当时，因为这首〈窗〉，她对未来充满期待，那些嚮往让她从未细想这个世界会怎么对自己產生影响──其琛的歌声很乾净、很纯粹，使得那年的歆稊开始学习相信自己，并期待自己能够写出带给他人温暖的故事。

    如果骆其琛可以因为想唱歌给歌迷听，继而不再害怕拍摄镜头。那身为他的歌迷，是不是也应该要能够藏起压力，好好帮助他将想传达的故事撰写下来传递给这个世界？

    「虽然没办法模仿当时的青涩，不过我们也都往前走了。」抬起头，歆稊凝视着那个才唱完两次就走出来小房间的男人，绽放出一抹灿烂至极的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