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写信给你的名字 (上)

    早午餐的香味在空气中飘散，钟歆稊和骆其琛之间尽是赶不跑的沉默。

    火腿随着高温渗出油脂、荷包蛋恰到好处的熟透，烤麵包机里的吐司有着麦子的焦香。歆稊安静的看着其琛的背影，思肘着该如何打破从书房离开便毫无交谈的处境。

    她很喜欢他。正因为喜欢，她想要知道任何关于他的事情。

    然而，儘管感性潜意识想要知道详情，理性还是不断提醒歆稊现实：她不能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逼迫心仪的男人面对伤痛，靠勉强达到的释怀毫无意义。

    「其琛，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刺探……」

    「喝牛奶吗？」其琛将所有东西乘盘，从架上拿下马克杯，说出问句的低沉嗓音和歆稊壮士断腕仍略显紧张的急促重叠在一块。对上眼时，他看见歆稊眼底的不知所措。

    「什么？」歆稊没听懂，尷尬的再问一次。

    「牛奶要不要加热？」其琛询问。

    「不用了。」歆稊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主动接过对方从冰箱拿出的家庭号牛奶，两个杯子一样添至七分满。放下、抬头，这才注意到其琛关掉抽油烟机后直盯着她。「有事吗？」

    「应该是我问你，有事吗？」其琛睁着炯炯有神的目光，哑然失笑。

    在他关上瓦斯回过神之际，他才恍然想起自己不是一个人独处，空间里的另一个女孩根本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就被他晾在一旁。而她紧张的模样，竟也意外的让他完全忘却不愉快。

    「呃，」歆稊这下哑口无言，本来已经鼓起勇气道歉，现在不只被打断，对方还一副他没有事的样子，「你确定没有事吗？」她抓抓头，很困扰的样子。

    其琛这下也不再和歆稊进入鬼打墙的轮回，轻声说道：「坐吧，东西要凉了。我没有事，只是不小心想起一些不太高兴的回忆罢了。」

    「喔。」歆稊乖乖坐下，埋首拿起吐司，夹入蛋与火腿……

    「不想知道那些回忆是什么吗？」

    「你不想说的话，不要勉强。」歆稊想起其琛支持她忠于自己的心，他没有逼迫自己接受电影改编的邀请，她就更没有资格主动探询答案。何况她还有点害怕他看见留言时的冷漠表情。

    「对你，我不想有任何秘密。」其琛微笑，与歆稊对视的目光闪烁电流。

    「人之所以有秘密是为了保护自己，我不想要你受伤。」双手拿着火腿蛋吐司，儘管心底流过一丝暖流，歆稊仍无法习惯对方带着宠溺的眼神，赶紧害羞的别过视线。

    「如果不是你，骆其琛因为『那个男人』负的伤就无法康復。」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在我十岁的时候，『那个男人』从我们面前消失了。」其琛喝下一口牛奶，没有停顿太久：「不是出轨、毫无徵兆，『那个男人』唯一留下的是他签好名的离婚协议书。」

    「你是在说你爸？」放下早午餐，歆稊终于搞懂代名词指射的对象。

    「嗯。」其琛轻哼了一下，代表同意：「他是个梦想家，汲汲营营的追求外面的世界，婚前是个浪子、婚后也不常在家，想当然尔不可能成为一个好父亲，我甚至对他一点记忆也没有。」

    「但是书上写着……」

    「生日快乐？」其琛轻笑着，嘲讽并不针对歆稊：「每一年，礼物总是比他还要早出现，那些文字看起来很关心我，也确实是他唯一留给我的东西。我的第十个生日，『那个男人』就像《小王子》的作者圣修伯里一样，留下这个故事，从此不知去向。」

    歆稊猛然站了起来，力道过猛，脚踝上的痛处让她闷哼一声，「唔！」

    「怎么了？」其琛显然被她突如其来得举动吓了一跳，旋即跟着站起来。

    「我不想再听了。」歆稊扶着餐桌，咬着牙忍着痛的快速走到其琛身边，意外主动的拉起他的手，十指紧扣，微微抬起头对比他略高的他继续说：「我不知道能帮你什么……」其琛那么不屑父亲的样子，明明跟自己无关，她却听得心疼不已。

    骆其琛出道以来，一向无保留的对媒体侃侃而谈，可是他却不太乐意谈论家庭。至今，他唯一提及家境是在甫出道后的电视专访，节目甚至邀请其琛的母亲分享他的童年。

    过程中，其琛把功劳归咎于母亲，并打断母亲的欲言又止，面对主持人谈论父亲的声音，果断的宣布他已经过世的消息，诚恳的请求大家别再用这个问题叨扰母亲。后来，骆其琛闯出自己的名号，有些人意图探究，却始终无法再套出任何八卦。

    「傻瓜，你想太多了。」其琛用空着的那隻手摸摸歆稊的头，眼神柔和：「你为我做的，远比你认为的还要多。如果你喜欢我，一起陪我承担这些回忆？」

    歆稊有点犹豫，毕竟阻止他的正是自己，可是其琛游说的目光如此动人……

    她点头，其琛继而翻起往事：「『那个男人』消失，对我来说根本不痛不痒，反正他不过就是家里可有可无的存在。我受不了的是，一个消失的人凭什么让我妈为了他流泪？她一直没有将离婚证书送去户政事务所，我知道她在等他，但我没有办法不恨那个伤害她的男人。」

    从那时候开始，骆其琛打从心底不再相信爱情。对他来说，热恋期信手拈来的綺丽誓言全是空口白话，他不愿用甜言蜜语引人遐思，更无法接受自己也受制于人的在爱情里迷失──尤其是，当他的母亲诞生控制慾，害怕其琛像父亲一样捉摸不定，恐惧让感情大打折扣。

    「那几年，我妈也不乏追求者，可是她好像下定决心要好好照顾我，一肩扛下家计、拒绝不少追求，拼了命的想要给我一个普通孩子应有的家庭生活，她是个很坚强的女人。」

    「我记得她在访谈上的样子，很支持你。」

    「那是后来了。我初参与选秀节目时，我们曾因为她过度的保护而大吵一架，她害怕我就像是『那个男人』一样不切实际。我们谈了好久，我才终于说服她，我和『那个男人』不一样。」说到这里，其琛望见歆稊若有所思的模样，不解问道：「怎么了？」

    「我还是想不通，这些是你自己的努力，跟我有什么关係？」

    「当然有。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早就决定这张专辑要找你合作？」

    「嗯，我记得。可是你只是随口说说的吧。」

    「是真的。」其琛松开两人握着的手，将双手移到对方的肩上：「第一次偶然在网路上看到你的创作，我对钟歆稊这个作者很好奇。你很不一样，儘管用字朴实简单，可是能够从文字中感受到正面积极的态度，你让我重新思考很多事情。」

    「例如什么？」歆稊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文字真的能影响另一个人的价值观。

    「不管结局如何，爱情本身就是很美好的事情。至少沉依已经拥有过义悡的好，是否需要再遇见根本无所谓，只要能够珍惜眼前的事物就弥足珍贵。」

    歆稊根本无法闪避其琛深情款款的注视，愣了半晌，才突然笑了起来。

    骆其琛不只是在告诉歆稊，他从她的作品得到什么领悟，他还藉机从中提醒彼此：结局并不重要，至少他们的父母亲曾经拥有过真挚的爱意。就像他们一样，要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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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一开始就很期待呈现「相遇之前就对彼此影响重大」这件事，

    很高兴我终于写到这里了啊啊啊啊啊！

    害怕听见其琛过去的歆稊其实也很可爱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