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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8910;ūzнāǐщū.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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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雨清的母亲和继父都是从南方的一个小城里出来的。

    巫惠敏18岁那年考上了京城的舞蹈学院。贺峰则是在珠三角发家,后来产业转型才去京城发展,然后遇到初恋巫女士。

    贺峰知道继女要去广州过年,直接将他在那里的房产钥匙给了巫雨清,让她好好玩。

    巫雨清没有按计划去继父的房子里住。

    专车早早停在白云机场,宗政航和巫雨清下机后直接去了宗政家的房子里。

    宗政航给巫雨清的理由是知道他们要去南方过年后,他立刻派人收拾了住宅,一切都准备好了。而岳父的房子肯定要等他们过去打开门后才能找人打扫,不够方便。

    巫雨清没说什么,她习惯了。

    他越成熟,越会将自己盛气凌人包装得圆融妥帖。

    巫雨清总在第一时间嗅到他涂在链条上的粉色油漆,怡人的香甜掩盖金属的腥气,二者在话音落下后混合成腥甜,她囫囵咽下。

    春节逃得过家宴、朋友聚餐、同学聚会,逃不过人情往来的拜年问好。

    宗政航和巫雨清的工作手机在春晚开始前就一直在响,这份热闹从除夕持续到初四。

    早上10点半,有人给宗政航打电话,他起身离开卧室,不想打扰巫雨清的睡眠。

    他们昨夜应该算得上守岁,都没睡。

    巫雨清睡得沉,待宗政航回到床上,她的睡姿也没变,左手压着被子,右手举过头顶。

    宗政航忍不住笑,用目光检查她左手腕和眼皮上的蚊子包——广州给她的新年礼物。让他牛年的第一份外卖是药店的驱蚊止痒花露水,为凑够起送费他还买了盒暖宫贴。

    被叫醒的感觉像是被人从死亡中捞起,有种再世为人的恍惚感。冬季惯常的阴天,窗帘早被拉开,看天色已是午后,阳光冷暗。

    这房子巫雨清上辈子住过。宗政航来广州出差,又是会议又是学习,时间挺长,干脆让巫雨清也过来。他主要住单位安排的酒店,但时不时来找她。

    那是夏末,夜雨多,他来的时候手里总有一把伞。屋外雷声阵阵,雨浇在玻璃窗上,大自然的白噪音衬得室内格外静。

    巫雨清准备吃打包回来的汉堡。她下午去商场散心,没有买东西回来。手表、钢笔、宝石、裙子、口红,她有很多,买再多也只是增加家政的工作。

    想去看电影,又觉得最近的片子不值得浪费时间。

    她想起mama。鞋子、靓衫、包包、香水,mama满载而归时总是笑容满面,招呼她看这些哄人高兴的新东西。

    巫雨清一直觉得自己长大后也会这样拎着大包小包,在周末取悦自己。她没想到连这样简单的设想都没做到。

    贵妇生活是多少女孩的梦想,吃吃喝喝买买买,按时医美无忧无虑。

    我应该开心啊。事业也没落下,我写的歌多么脍炙人口。

    商场倒没有应景地播放巫雨清作词作曲的歌,依然是舒缓的轻音乐。

    她站在娃娃机前,选中一个淡紫色的兔子,觉得它最好抓,试了三次都没抓上。

    第四次的时候,一个男生冒出来,冲巫雨清爽朗一笑,说要帮她,然后一气呵成地抓到了紫色兔子。

    他把兔子递给巫雨清,问她要微信。

    巫雨清摇头,说自己只是来广州玩,不住这里。

    “那你在哪个城市?”男生问。

    “京城。”

    他的眼睛更亮了,“我在京城读研。”

    巫雨清说自己有男友。男生没办法,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紫兔子真的很可爱,衣服上还有一颗星星。她带它回去,随手放在餐桌上,吃晚餐的时候宗政航来了。

    这是他的房子,来之前不会提前打招呼。他拉开椅子坐在她对面,身上有些夜雨的寒气,转瞬即逝。

    巫雨清爱吃快餐。她的习惯是把薯条鸡米花鸡块都倒在垫了餐纸的餐盘上,热气腾腾的食物山,不用手在包装盒里抓来抓去。宗政航喜欢看她倾倒时因为快意而微微眯起的眼睛,是小孩子把玩具箱倒空的干脆和满意。

    把吃的打包回家,她照例从橱柜找来大盘子,倒出一个“小食拼盘”来。

    她买了很多,之前并不知道宗政航要来,应该是打算剩下的当早餐。现在他来了,两个人一起吃,自然剩不下第二天的早餐。

    温和平静的二人世界让巫雨清清醒又沉沦。

    她知道宗政航在用这种温吞的方式麻痹她:他们和过去一样幸福快乐,没有矛盾。

    而巫雨清确实是只青蛙,溺毙在他精心铸造的、温柔的海。

    他们在雨夜亲吻,外面的风和冷像末日,爱人的体温和声音是最后的神迹。

    第二天起床,宗政航不在,他去上班了。

    餐桌上摆着尚有余温的三明治和煎蛋。

    兔子不见了。

    她翻箱倒柜,甚至去看了垃圾桶。

    要碰到玻璃,才会醒悟这里不是海,而是鱼缸。

    消失的物品留下的空白会有烙印,烫伤视网膜,让青蛙蹦起,后背撞上严丝合缝的锅盖。

    阳光驱逐夜的魅惑,没有神迹,这里是坍塌的遗迹。

    宗政航看巫雨清怔怔地坐在床上,一副睡懵的样子。

    她的头发乱翘,昨晚洗完后没有吹,在床上颠鸾倒凤,不知何时干了。

    睡衣的扣子松,最上面两粒没有扣上,乳沟上有可疑的红。宗政航的目光深了些,在那里停留两秒,然后抬手给她扣好。

    “早茶送到了,来吃饭。”

    他们没有去吃饭。巫雨清刷牙的时候,宗政航脱下她的裤子,睡裤和内裤一同堆在脚踝。

    她被顶得往前一扑,洗手台止住她前进的动作。

    电动牙刷还在嘴里嗡嗡作响,她继续刷牙,不抬头。

    如果看镜子,他们会对视。

    无法洗脸,此刻弯腰是邀请。牙膏漱掉后,巫雨清手撑着洗手台,但宗政航的动作太大,她的身体一直在晃。

    他捉住她的右手,放在镜子上。

    撑着墙确实稳一点,她不愿出声,也屏住喘息。

    这份安静不论前世今生都让宗政航不满,他要做到她不得不给出反应。

    胜利,他总是胜利,总会得到想要的东西。

    就像此刻,低头太久脖子酸,她忍不住抬头,看到镜子里的宗政航。

    他一直在看她。

    捕猎者独有的专注,审视、观察、伺机而动的冷静。

    巫雨清咬唇,他在按她的小腹,力度和位置都是精准的,捕捉皮rou之下的zigong。

    这是最诡异的习惯。比起他总是流连的胸腿腰,巫雨清的腹部很少被啃咬和吮吸。

    吻痕和指印不会占领这里,他的手偶尔抚摸,难说爱意,更像是确认。

    最彻底的占有是由内而外的。驯服的是大脑,征用的是zigong,娩出的是成果。

    3月,陆海的未婚妻在聚会上问宗政航,“清清最近在忙什么?”

    宗政航说巫雨清最近在给一部动画片配音,天天往电视台跑。

    这是一部动画电影,海外票房和口碑都很好,全明星的配音阵容。国内拿到放映权自然也赶这个热闹,国语版找当红明星配音。这种不露脸只出声的活儿其实没几个大牌接,流量当道的时代,都在卖脸,人红不意味着台词好。巫雨清对这种活儿倒不嫌麻烦,兴致勃勃地拿到手里。

    这是老朋友们攒的局,女人们没凑一起聊保养,倒是说起房产和投资的事儿。

    陆海和两个男的数完圈里最新的私生子,想歇歇,夹了一筷子鱼,吃完又问未婚妻喝不喝汤,他给她盛一碗。

    未婚妻收听金融动向的动作被打断,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匆匆回一句不喝。

    陆海就老神在在地喝汤。

    宗政航饶有兴致地看这一幕。巫雨清说过,这对儿上辈子2019年就分了,女方远走他乡,男方此后再也没有固定伴侣。现在2021年,这俩人订婚了。

    可见没有所谓既定的命运,万事都有变数。

    陆海被看毛了,“干嘛,笑什么?”他没好气,“还笑我,你在巫雨清面前比我怂多了,我从高中就在看热闹。”

    宗政航笑意不变,“是啊,当初天天看我热闹。现在我看回来不行吗?”

    陆海没话了,“行,随便看。”

    “结婚什么感觉?”他问这位一到法定年龄就领证的发小。

    “没孩子的话,和谈恋爱差不多。”宗政航说。

    陆海一琢磨,觉得没错,婚前就同居了,婚后唯一的变化就是要往双方家长那里多走动。

    “你们是打算晚点要孩子吧?”陆海见宗政航提到小孩,干脆问起来。“你老婆这几年事业这么旺。”怀孕不是自断前程么。

    陆海其实没打算这么早订婚结婚,人生规划是玩到30岁再说,但计划赶不上变化,认认真真谈了一个,双方家长都认为恋爱长跑只会导致分手,得结婚。他没反对,话说到这份上了,不想结婚就如同打算分手。

    宗政航没回答,问起陆海的婚育规划。

    陆海正处在身份变化的适应期,没注意到朋友的避而不谈。“过两年吧,我和她都想再玩几年,当爸妈以后全是cao心事儿。”

    宗政航点点头,陆海见朋友附和,还想再说点已婚男人之间才会有的话题。但有人招呼他们,聊天自然结束了。

    最近几个劣迹艺人在销声匿迹前轰轰烈烈地出了名,全网吃瓜的同时,巫雨清顺利捡漏了三四个因为此次“官宣”而人员变动的商务资源和影视资源,正式进入业内核心圈。

    天降好运意味着之前蒙佳对巫雨清保证的拍电影前的休息空档期没有了,这微不足道的小小瑕疵很快被事业上台阶、年末与经纪公司续约条款重拟(从六四分变成七三分甚至八二分)冲刷殆尽。

    托去年好好拍网剧的福,虽然这剧在播出后被群嘲,但热度不低。而且巫雨清和其他戏份少的老戏骨作为主角对照组,被各大剧评人表扬。营销号一踩一捧的招数让粉丝和路人都挺沸腾。

    巫雨清最近接触的项目和当年拿到电影奖提名时接触到的项目质量差不多,可算摆脱受伤后的停滞期了。

    新年新气象,她外包了一家公关团队,打算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除了自己的分内事,其他所有都外包出去。蒙佳和甘静都支持巫雨清的决定,虽然她们时时刻刻在关注网上的风向,但多个专业团队心会安很多。

    公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巫雨清用了多年的微博置顶给撤了。这种和粉丝对话性质的微博以后都不会有。巫雨清不再是小明星,做慈善不会让人觉得她热心肠,而是应该的。何况捐款还能抵税,实在不用标榜自己。

    和巫雨清合作后顾之忧很少,她身边的工作人员都是专业的,而非自家亲戚,业务沟通上不会有鸡同鸭讲的感觉。从出道起,巫雨清成立的个人工作室(公司)就掏高价找专业的会计公司和风控团队,保证业务和税务的干净,在公德方面绝不会翻车。

    而私德只有已婚这一个马脚,比起其他艺人的爱玩,说不上哪个曝光更影响事业。

    周围人其实都不怎么放在心上,包括巫雨清的mama,3月有巫雨清的结婚纪念日。宗政航的结婚两周年礼物是赠与巫雨清一套房产,找大师算过的,宗政航名下最旺婚姻子嗣的房产——婚前送巫雨清的那栋洋楼旺的是她的事业。

    有这样的女婿,结婚不是坏事。宗政航对巫雨清的好和对岳母的殷勤,让巫惠敏对女儿早婚没了不甘和埋冤。就算以后因为婚事曝光而影响接戏、掉粉,但不影响音乐事业。那些歌曲版权是巫雨清后半生的保障之一,拍不了戏就专心写歌唱歌嘛。

    巫惠敏蛮乐观的,不然怎么办呢?

    她在和女儿女婿吃饭时知道女儿获赠的房产还有这些讲究,觉得宗政航真是心细。

    不论什么圈子都蛮信这些的。

    有钱人家除了有管家、厨师、司机、保姆、园丁等明面上的基础配备,还有各领域的人才配备:律师、医生、设计师、风水师傅等。

    巫慧敏的小女儿和小儿子,名字是找大师取的,连出生日期都是怀孕时就算好定下的。她嫁给贺峰后自然也认识了贺峰专用的大师,知道女儿女婿不再住以前的别墅,换了房子,便留个心眼,拿着巫雨清的八字找了大师。

    “确实该换,”大师看了巫惠敏给的别墅方位,“这屋子有碍你大女儿。”

    巫惠敏的心一下子提起来,“她在那里住了好多年,前年还受了重伤。”当时她急病乱投医,来这里求了一个平安化煞符。

    “换了就好了。”大师安慰她。贺家夫妇是他的老客户,再婚夫妻生了两个孩子,感情是很好的,不过之前的孩子还是各论各的。贺峰一个人来问大儿子留美更好还是回国更好。巫惠敏之前一个人拿着女儿女婿的八字来合姻缘,现在又一个人来问女儿的住址风水。

    巫雨清在工作间隙接到mama的电话。

    “清清啊,以后你接活儿也找大师算一算。有好多明星接项目前都要算一卦的。”

    这是真的,圈里好多人这样干。但巫雨清没这么讲究,她接项目一看质量二看薪水,就是不看风水。

    她觉得没用。该有的都会有,硬躲的躲不掉。

    但mama的关心总让人觉得温暖,巫雨清笑嘻嘻地说知道了,说今年的档期已经满了,明年开始她也找大师算一算。

    巫女士当真了,说已经把大师的微信推给她了,记得加上。

    巫雨清从善如流,通过好友申请。

    大师很忙很高冷,不主动说话。看朋友圈,是个全国各地到处跑的能人,客户给往返机票钱。

    巫雨清想起甘静的大师,于是问她。甘静说她的大师是塔罗师。

    “准炸了。”甘静的评语就三个字,“你想认识吗?我把她联系方式给你。”

    “不用,我就问问。你经常找她算么?”

    甘静摇头:“我过得不好才会找她算。听她说我苦尽甘来,福气在后头。就当心灵按摩了,比找心理医生便宜管用。”

    巫雨清太懂这种心态了。她上辈子刚毕业那会儿非常迷茫,行动上目标明确,心里却七上八下。勇闯娱乐圈,说得好听,熬出头的有几个?

    事业上前途未卜,感情上和男友异地眼看就要分手。说不焦虑是假的,她睡不着的时候就去看视频占卜,听不露脸的占卜师说她擅长创作型工作,会有光明的未来。

    光明的未来应该就是现在。

    前呼后拥的大明星,在春末夏初拍贺岁片,不断变多的存款和现金流,嫁入豪门。

    贺岁片是喜剧公路电影,一路倒霉一路欢声笑语。

    巫雨清一身狼狈地站在小溪里,溪水将她的双脚冲得冰凉。

    当年拍小杏拿到电影奖提名,许多项目都找她演有些狼狈的角色。粉丝说大青衣就是这样的,说明有演技,不是花瓶。去年的网剧算得上大制作,巫雨清能在开拍前横插一脚截胡成功,就是制片方看好她演“突逢巨变的白领”,能演出层次感和割裂感。

    她做到了。

    现在她演创业失败的网红,出国旅游散心,遇到坑人导游和衰星富二代,旅程相当热闹。

    溪水里这场戏,是电影的小高潮之一。

    导游带着他们在雨林里迷路了。网红在手机没电关机后就彻底放弃了,认为自己要交代在异国他乡的破林子里,英年早逝。心态大崩后疯狂输出,靠着这些天对导游的了解对他进行人身攻击。富二代听不下去,凭借这几天对网红个人情况的收集,举例说明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网红再次爆炸,这些年和网友的唇枪舌战让她嘴皮子特别利索,炮火从导游转到富二代身上,一个靠爹的窝囊废有什么牛的?要死一起死,你爹还能派直升机来救你不成?

    一男一女专挑戳人肺管子的地方说,导游一直在劝,生怕打起来。

    导演在监视器前看,觉得这次选角真是没看走眼,巫雨清不仅演什么像什么,通过这几年的磨砺,甚至会抢戏了。

    导游不知如何是好的焦急演的不错,富二代那种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姿态也有,但所有人的目光都会集中在网红的身上,并非因为她是个漂亮女人。

    巫雨清真的像一个从小地方走出来的漂亮女孩,靠脸吃到了时代红利,赚了点钱,可真做起生意就赔钱。她智力平平,有点小聪明,但更多的是从底层厮杀出来的冷和硬。这份冷硬让她在被攻击时绝不露怯,没有红了的眼眶,没有泪水打湿的脸庞。

    这张姣好的脸此刻如玉雕的一般,看着是美的,摸着是冷的。

    富二代怎么从她这些天的一举一动总结出她的情况,还不是对她感兴趣,总是看她。

    他笑她的假包、她的没见识、她装模作样的挑三拣四。这嘲讽是声势浩大的撇清和声明:他根本看不上她,一点也不喜欢她,很讨厌她。

    这是所有人对往上爬的漂亮女孩的看法。笑她姿态难看破绽百出,又忍不住去关注她,日日更新情报,看她会有个什么结局。

    绝不承认被美和生命力所俘虏。

    其实剧本里完全没写富二代对网红的这种情愫,看那些台词,完完全全就是有钱人居高临下的俯视和穷人对资本家的厌恶与蔑视。

    但好的演员有本事丰富剧本,靠演技与容貌衍生出本没有的东西。

    演富二代的演员,在开拍一周后找导演,问这个角色是不是有点喜欢网红,要不要演出来?

    导演说不用。

    他的演技要演不出来这种暗戳戳的、也许自己都没发现的东西。真要他演就太刻意了,好好的喜剧贺岁片演成三流公路爱情电影。

    “就按不喜欢网红的方式演。”导演对他说。

    巫雨清靠自己就能让观众知道富二代对网红潜藏的好感。

    她的美丽,她的庸俗、倔强、咄咄逼人和善良。

    没泡过盐水的菠萝,蜇人的香甜。

    一镜到底的拍法,导游说完最后一句劝和话,导演喊卡。

    演员们从溪水里走出来,演员助理们赶紧到岸边放拖鞋。两个男演员的拖鞋都是夹脚的,巫雨清不是,她觉得趾缝里夹个东西很不舒服,从不穿夹脚凉拖。

    因为这次拍戏需要到东南亚取景,巫雨清出国了。不拍戏的时候不好到处乱逛,就在酒店附近转了转,吃吃当地菜。

    站水里这两天赶巧是她的生理期,吃布洛芬扛过来。她痛经不喝红糖水,就吃止痛药。

    大夏天甘静也不让她喝凉水,巫雨清端着保温杯去监视器那里看刚刚拍的片段。

    走过去就听导演说一会儿在拍一条。这个导演巫雨清第一次合作,是个求稳的人,从不因为哪一条拍得好就去拍下一幕,而是拍到他觉得素材够了。

    “拍的多了,你们的状态才自然。”导演这么说。

    巫雨清觉得自然说不上,麻木是真的有一点。她的台词从张口就来变成倒背如流,导演功不可没。

    其实站水里挺凉快的。东南亚的夏天不是开玩笑,就算在雨林里也没多凉爽,又闷又潮,工作人员喝很多水也没见几个去上厕所,全变成汗排出来了。天越来越热,有许多人有中暑。

    下水前,化妆师给演员们补妆,摄影和收音坐草地上用扇子扇风。

    天上有一片特别大的云遮住太阳,要等它飘走,光才会和之前的亮度一样。

    生理期结束后,雨林戏也结束了。

    巫雨清在这时候才算是和角色合二为一了——身体和心灵都遭受了打击,想维持体面却做不到。

    爬上爬下走来走去的戏很耗人,加上天气闷热,终于轮到了巫雨清中暑。

    他们在距海面7米高的崖石上拍戏,海风吹不散巫雨清想吐的冲动。所有人都不好受,巫雨清也不想让大家等她“缓过来”,没这样耍大牌的。

    她忍着晕眩说台词,没被卡,因为角色这个阶段也是蔫了吧唧的。

    “我再也不来东南亚旅游了。”巫雨清对自己说。这趟出差痛苦比快乐多。

    她没心力去导演那里看监视器,狂闻清凉油,想着今晚早睡,明天应该会好点。

    导演拿着喇叭说这一条过了,10分钟后拍下一条。

    收音的人带着棒球帽遮阳,休息时间也没到棚子里躲凉快,而是坐在原地。

    一会儿是巫雨清一个人的戏,她想让助理给收音师拿瓶水,但又懒得开口。

    开拍前,她拿着一瓶矿泉水往机位走,准备路过收音师的时候把水给他。

    收音师站起来,像是明白巫雨清的打算,看着她一步步走近。

    他脸上有汗,应该是近视,眼睛凸,看人下意识眯着眼。

    或许是太阳晒得人想眯眼。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把水递给收音师。

    收音师没去拿水,而是握住了她的手腕。

    风吹鼓她的衣服之前,巫雨清先听到惊呼声。

    海越来越近。

    “就这样结束也行。”视野里全是蓝色,她觉得这蓝既干净又藏污纳垢,像人生。

    然后黑暗拥抱了她。

    反胃让巫雨清瞬间清醒,她趴着呕,想找垃圾桶但脑袋离开枕头后就非常晕。

    万幸的是没吐一地。她什么都没吐出来。

    门外有甘静和蒙佳的声音,听上去都在打电话。

    然后她才看到房间里有一直跟着她的安保,他按铃叫护士来。

    甘静比医护人员来的快,她走到床边,“你醒了?——”

    后面的话巫雨清都没听见,耳鸣声又尖又响。她觉得医院的灯未免太亮,这光无比耀眼,最后全世界都是白的。

    第二次醒来就没这么难受了。

    但蒙佳说她醒来过好几次,都是醒一会儿就失去意识。

    “那个收音师已经看关起来了。故意伤人,简直是疯子。”

    这次的受伤不能曝光,一是这工伤涉嫌犯罪,哪怕巫雨清是受害者也免不了被猜测,进组这么多天,她和这个收音师是不是私下里有什么接触?二是蒙佳和甘静已经为巫雨清争取了利益,投资方的另一个项目,算是赔偿和封口费。

    “正在审,押送回国了。”蒙佳脸色很差,她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安保。

    安保说宗政航第一时间知道她被人拉着一起跳海。如果不是巫雨清掉海里很快被捞出来,这件事是压不住的。

    宗政航因为工作原因无法赶过来,但这不影响这起伤人案的侦查、审查起诉和审判。

    由于宗政航在国内,这一切会更顺利。

    巫雨清根据醒来后获得的信息,判断出自己失忆了。

    她的记忆还停留掉海的前一天。

    最后的记忆是在酒店里关灯睡觉,可醒来就在医院里了。

    医生说出现逆行性遗忘,也就是记不起受伤当时和伤前近期的事情,这是脑震荡的典型症状。

    导演专门找巫雨清谈心,说她之前拍的很好,不用有负担,只剩最后一点了,平平安安拍完就好。

    由于出了事故,剧组的氛围不是很好。犯罪的人就是同事,让人想想就后怕。

    导演在巫雨清掉海后一脑门官司,以为这片儿完了,什么糟糕后果都想到了。现在人没事,还能继续拍,已经谢天谢地。

    耽误了两三天,剧组照常运行。

    6月中旬,巫雨清杀青,坐上了回国的飞机。此时她仍未想起掉海当天的记忆。

    不过收音师已经有了结果。

    他是2016年藏在巫雨清衣柜里的人,这些年一直积攒工作经验,终于进了巫雨清所在的剧组。如果不能在拍悬崖戏的时候和她殉情,那他就再也找不到别的机会了。

    故意伤害罪,致人轻伤,依法判处2年有期徒刑。

    巫雨清知道宗政航不可能让这个人出狱。

    貌似一切都有了结果。两世买凶杀她的魏可圆不在人世,当年藏在衣柜衣柜里的人也无法再伤害她。

    光明的未来只剩下宗政航这一个暗面。

    她问宗政航的母亲如何离婚。

    没有当代婆媳的和谐或者矛盾,她们因为一个男人认识彼此,于是只聊他。

    温言听到巫雨清询问夫妻离婚的方法,波澜不惊。

    “清清,男人对一个女人越是投入钱和精力,就越不可能放手。”

    “及时止损……”巫雨清皱眉。

    温言觉得儿子应该和她一样,喜欢巫雨清偶尔的傻气和天真。

    她放下茶杯,看着儿媳的眼睛。

    “情感不是投资。虽然很多时候、很多人都用做生意比喻爱情和婚姻。

    “但情感之所以是情感,就是因为它不是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