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我不是汝漓
116 黎绶照常下楼，唯独白双脚步忽然一滞。 “汝……黎绶等等。” 她低低唤出声。 只是只有他们二人在一起时的称谓不可再叫出口，白双又不愿与他生分，便直接叫了黎绶。 黎绶闻言也停住脚步。 “还是不要去了罢，他会要了你的命。” 黎绶轻摇头，握住白双略微冰凉的手，“不碍事，光天化日之下没有谁敢罔顾人命，就算是太子也不能。” 白双心中稍许安定，但跟在黎绶身后往前走去，总是有些胆寒。 却不知为何平日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此刻竟万分警惕。 听闻有人过来，黎练头也没有抬。 一早便让封签用一锭金子让客栈暂且关上，这客栈中宿着的人也就只有他们，不用看便知是黎绶和白双下楼来。 唯独霜儿有些好奇，悄悄抬眼去看往门外走的两人，细细打量。 这一男一女前后脚走着，男子边关装束，模样身形十分英俊挺拔。 身后这女子虽微微皱眉面露忧色，但这无双绝色在大漠中似乎还无人能及。 “白小姐请留步。” 门口看守的便衣侍卫忽然伸手阻拦。 黎绶淡淡一瞥，不曾言语。 那侍卫原本只是奉命行事，瞧见这气度非凡的男子的眼神，不由得瑟缩一下。 “这……殿下为两位备好早膳，还请白小姐用过早膳后再上马车，毕竟这一路奔波……” 话后，安静的客栈内只能听见黎练细细咀嚼的声音，白双扭头看一眼黎练，“多谢太子好意，但是我们已经吃过了。” 侍卫为难，黎练却忽然开口，“二弟这么怕我，是担心我在饭菜里下毒么？” 他好像不甚在意白双去留，倒是想让黎绶留下来用一顿早膳。 只不过这‘二弟’两字…… 客栈中除却封签，个个眼中都掩不住惊诧。 如今民间有关宫闱中的谣言四起，有人说当初最受宠的玉贵妃诞下皇子并未死，而是皇上心生怜爱不忍二皇子在宫中受争储之灾便送出宫，由平关伯代养。 平关伯常年征战边关，在这大漠断断续续待足叁十年，能够将二皇子培育成人并非难事。 如今这二皇子就在边关多年，终有一日是会回去京城的。 但无人知这传言是真是假。 如今听见太子亲口认下这二弟，众人才知这传言竟是真的。 黎绶握着白双的手微微一紧，对黎练的话有几分莫名的怅然。 从他记事开始，导业就耳提命面让他次次进宫时不许摘掉帽纬，不许同宫中的皇子、公主碰面，更不能和太子来往。 纵使儿时进宫，黎绶早已经与太子见过面，知太子不是洪水猛兽，甚至也不过同众生一样是睁着好奇双眼的小孩一点点长大的人而已，导业却依旧从不会放他与太子单独相处。 再到后来身世揭开，黎绶被稀里糊涂被带来边关后，平关伯和平关世子也字字句句警示自己不要轻易让人看见自己的模样，也更不能让太子与太子的人看见。 如此话语早早地刻进黎绶的心中，但黎绶瞧着与圣上面容有叁四分相似的黎练心道：他们本该是兄弟，如今却成了互相防备的敌人。 “有什么好怕的？太子怎会做如此蠢事？将来二皇子是会回京城的，若圣上与玉贵妃娘娘见不到心心念念的二皇子，太子如何交差？” 白双见黎绶久久不语，终是没沉住气。 黎练抬眼看向两人，嘴角是邪气的笑，“以后二弟回京是要好好在我身边辅佐朝政，为国谋福的，不像白小姐……啧啧，扯远了——白小姐你说，我怎么舍得二弟出事？” “让双儿先行。” 黎绶听出他话中的威胁便就此一个要求。 白双却闻声皱眉。 而黎练应声，“好啊，你我兄弟多年未见，是该好好叙叙旧。” 众人皆知太子口中的‘叙旧’绝不会太简单，白双如是。 于是白双不愿离去，“我不……” 还未说完，黎绶低眼冲她轻摇头。 白双这才咬咬唇松开黎绶的手，“那我，便先走了。” “嗯，一路保重。” 黎绶眼中淡然，无人看见其中隐忍的不舍。 白双眼圈一红，最终还是狠心转身离去，走出客栈。 “二弟，坐吧。” 黎练让人撤走桌面上的吃食，盯着一步步走来的黎绶，他的眼中满是打量。 他早已经对汝漓掌握足够，原本他想若是这位二皇弟只在山中当和尚，他也顶多是让人盯着不起杀心。 但如今连父皇都站在这假和尚这边，黎绶怎可能放弃自己野心勃勃的千秋大业？ 任何人都不能阻止他带领富足的大黎开辟疆土，不能让他从小就幻想的事成为黄粱一梦。 就算是自己的父亲和弟弟也不能！ 却不料总有些腐朽的老顽固只知道和平邦交，殊不知要展示大黎足够的武力、财力、人力，才能让列国臣服。 选一个从小便连蚂蚁都不会踩死的和尚回来和自己争，黎练只觉得是这帮想要推翻自己的人太过愚蠢。 他想让黎绶真的‘早夭’，也不过是轻捏手指的力气。 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黎练眼中情绪汹涌，黎绶却不曾在意。 直到门外马车碾过门前，他听着一行人远去后才收回心思。 无人说话，黎绶便淡淡开口打破僵局，“太子殿下有何事。” 黎练收敛自己张扬的心绪，啧啧两声，“昔日在白马寺中你都还不如今日这么生分，怎么如今身份转换后反而与我疏远了？汝漓大师。” 众人便又是一惊。 大漠偏远，往前汝漓大师周济天下时总是带着帽纬，可以说是人人皆受汝漓恩泽，但人人都不知谁是汝漓大师。 黎绶却只平静应声，“不知殿下意为何指，确实有人说过我与汝漓大师模样相似，但还望殿下慎言，将我认成汝漓大师是辱了大师圣名。” 黎练轻笑出声，“有意思，不过——前二十年你被人抬举那么高，说你是佛祖转世是神童，如今又说你是皇家血脉是早夭的二皇子，你当真从未怀疑过这些肯定却又否定继而又肯定的言语是真是假？” 闻言，黎绶呼吸一滞。 但他还是面色无改，只轻摇头，“我不知道太子殿下在说什么？” “装傻没关系，”黎练见状眼色逐渐阴沉，“你今日不承认，日后你回京总会露出马脚。到时候我倒想知道是父皇和玉贵妃为了你欺众瞒众会受人唾弃，还是本殿拆因为穿这个天大的谎言会被追捧？” 黎绶听着这杀意四起的话语，盯着黎练那双暗色眼眸，真切的感受到其中汹涌的狠劲和恨意。 而黎绶多有不解。 因为太子此时此刻似是在隐忍杀意。 客栈中的人不知何时都已经全部离开，就连封签也只是站在门口守着。 无人伸耳来听，但黎绶并未松懈，“反正如论如何太子殿下都觉得是我会被踩在脚下，那如今我是不是要顺着殿下的意思承认又有意义？” 黎绶始终表面淡然，但无人知他心中早已经被那些话掀起浪花。 黎练终是沉不住气的，不过似乎总有什么压制他的狠意。 “黎绶，你觉得若是天下人倘若知道他们追随的所谓庇佑黎明苍生的大师是假的，皆是皇家为了保护一位残害大黎皇室子嗣的宠妃的孩子，他们还会追随你么？” 而此话，令黎绶内心波涛汹涌。 “太子，我是黎绶并非汝漓，且玉贵妃仁慈心善，绝不会残害皇家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