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我需要一把武器。
“我弄不明白！”亚瑟拍着膝盖大声抱怨，“每一次！每一次我想和他好好聊聊，他都警惕得像只兔子！他不会把我说的任何话放进思考范围里——就算我根本没想要求他认同！” 维科拍拍他的肩膀。 “在这方面他只有奥瓦克斯王的零头。”老人平静地说，手指轻缓地摩挲着身边那头宽吻海豚的背鳍，这是个足够安静的地方，几乎没有别人知道，“奥姆的父亲固执得像条格陵兰鲨。” 亚瑟短促地笑了一下。 老人脸上也露出了微笑。“如果你真的想说服他，”维科松开手，海豚蹭蹭他的掌心，欢快地游走了，他重新看向亚瑟，“你需要再强硬一点。要知道，现在你才是国王。” “我不想强迫他。”Alpha喃喃着。“我只希望他能明白凡事不是非一即二——天啊，他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才把脑袋埋进亚特兰蒂斯那些旧纸堆里去的？”亚瑟恼火地挥舞手臂，“为了咬他的脖子，用那个Omega的身份要挟他放弃一切吗？” “那么你就该告诉奥姆你都做了些什么……好吧，我必须承认，我也从来搞不清楚这些。”他的导师摇摇脑袋，“感情问题，总是那么麻烦。” “也许你也该试着结束几十年的单身生活，格斗大师。”亚瑟说，用开玩笑的语气。而维科选择把这个话题搁置，他问亚瑟什么时候回去看汤姆。 有人在后面踢开一块石头，声音清脆。他们同时看过去，手里则捏紧了武器。 “哦？所以你真的要和奥姆·马里乌斯结婚了，国王？”湄拉游上前来，鲜艳的秀发如同一朵浮动着的彤云，红发姑娘为自己选择了两个男人之间的位置，姿态强势得像个女王。“放松些，大个子。”泽贝尔的公主稍稍抬起了下巴，那双翠绿的眼睛盯着亚瑟，“我并不打算从你身边抢回我的前未婚夫。” 亚瑟大笑起来，张开双臂抱了抱她。 他紧紧握住那张吊床的边缘，它编织精细，海藻坚韧有力。 那是来自母亲的庇护。 “不，奥姆，我并不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东西……”他记得亚瑟亲吻他的额角，那么小心翼翼，Alpha的明亮气味热烈地包围在他身边。那是奥姆的哥哥，亚特兰娜女王的长子，一个卑贱的海陆混血儿，试图向海底王国兜售那一套来自陆地的伪善高论。年轻的王子回忆着兄长说起和平的语气。和平，亚瑟说这个单词就好像在说什么来之不易的珍宝，而奥姆很小就知道了，所谓“和平”只不过是当权者的施舍，它一文不值。 当奥瓦克斯王把自己十五岁的Omega儿子送往亚特兰蒂斯与咸水国边界附近的交战区，让国家唯一的王子从最低等的士兵做起时，奥姆就明白了这一点。他锻炼自己，遗忘本能，进行杀戮，用三叉戟下的无数亡魂证明自己是配得上父亲认可的继承人。 就在那里，奥姆拿到了他的第一枚珊瑚心勋章。再后来，亚特兰蒂斯与泽贝尔开战，湄拉被迫回国，而在那个战场上他拿到了第二枚。 除了避世不出的鱼尾巴诗人们，海底诸国之间的和平是近十年来才有的事，昔年的婚约得到重申，亚特兰蒂斯与泽贝尔会在下一代联合，咸水国则暂时避免了作为功劳簿而存在的命运。但那并非是出自人民的意志，而是因为热衷于开疆拓土的奥瓦克斯王终于病笃。 奥姆·马里乌斯至今都深深铭记着父亲威严的身影，仿佛他一抬头就能看到那双冷酷的眼睛。 这就是他所学到的全部。 然而当奥姆闭上双眼，当他不能欺骗自己，他会想起母亲柔软的怀抱。多年以前，亚特兰娜与小儿子面颊相贴，她轻轻哼唱着古老的歌谣。 现在他又会想到亚瑟了。奥姆记得那些亲吻和爱抚，他的Alpha哥哥暖和极了，就像是从赤道向北奔流的洋流，携带着那么多的热量——那本身就意味着无限生机。 他突然感到眼眶酸涩，那是在流泪，奥姆已经学会这个单词了。 但海水会带走一切。 “亚瑟，你给过我承诺。”湄拉说，泽贝尔的公主神态端庄，“现在是兑现的时候。” 不——维科开始瞪他了。 “维科，我的老伙计！”亚瑟用戏剧化的腔调大声嚷嚷着，他举起了双手，“别想太多，我欠她一次谈话。” 她抬起一边的眉毛。“你居然还记得这事儿？可真是让我深感荣幸啊，陛下。” “别挖苦我了。”他忍不住翻白眼，“我还不至于那么蠢。” 维科审视的目光在他俩身上来来回回，连打了好几个转。 “既然你们确实只是朋友。”最后他这样说，“好吧，我猜我还是少说两句为上。” “谢啦，维科，”湄拉轻声笑起来，“不过你随时可以加入对话。”她放松了坐姿，在亚瑟身边舒展双腿。“那么，对于亚特兰蒂斯的情况，你觉得自己拥有多少了解呢，我们的国王？” “够多了。”亚瑟叹了口气，“无限能源、七国陷落、城镇重新形成并且逐渐扩张，幸存者们漫长的交战史……每本书都厚得过头，我已经尽力去读了，但恐怕记不住多少内容。几天后我还得去拜访寡妇塔——那地方连奥姆都没去过几次。” “那天你最好注意一点，亚瑟。”维科郑重地提醒，“寡妇塔里居住的大多是值得尊敬的母亲，别把她们等同于议会。” “议会里面都是些胆小鬼。”湄拉补充道，语气里带着厌烦，“当你宣布奥姆将被赦免的时候，他们全被吓坏了，简直就是群被掐住了脖子的尖叫鸡——但我要说的不是这个。”红发姑娘的神情严肃起来：“我是说，从你成为第一任混血国王，而奥姆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出他的真实性种其实是Omega以来……亚特兰蒂斯已经不一样了。” “想想沙漠里那玩意吧，要让太久不用的齿轮再度开始转动，总会引发出一点震动感。”她看着七海之王的眼睛，“而你是否准备好了去面对它？” 奥姆抿起嘴唇。 “现在我不是国王了，穆克。”他注视着从咸水国那片战场上得来的下属，“你已经不必对我效忠。” 穆克抬起头。 “而我也不是将军。”他麾下最好的武士说，“国家不再，我只有一份忠诚。” 受号召而来的士兵们齐声重复：“国家不再，我只有一份忠诚！” 奥姆沉默片刻，他的手仍然攥在吊床边缘。 “我需要一把武器。”海洋领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