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若水（二）
绝大部分的组织成员没有注意到木原实验室曾经停止运营。少数察觉到这件事的人员，也只是以为这是某种运转不良的bug，没有造成损害，就当作没发生过。 毕竟没人想和木原实验室扯上关系。 出于不想沾晦气等等因素，除了木原黄泉之外，没有人知道是琴酒独自一人修复了木原实验室停止运营的bug。 琴酒没有发现木原实验室停止运转，没有观察到木原实验室的bug，他用了另外一种只有他才能使用的办法。 通过永久标记所造成的一些bug ，琴酒察觉到了木原黄泉此刻的情绪。 被永久标记后，琴酒就不得不单方面承受木原黄泉的情绪波动。 被迫，但可修正。 永久标记之后木原黄泉就提议修复这个bug。术前手术到后续康复费用，全程免费。无论怎么思考这都是个好建议。 毕竟这也是木原实验室出品的优质成果，属于能挣大钱的持续性输血包。 作为这项优质成果的诞生地，木原实验室自然拥有绝对成熟的技术、完美的成功率以及降到最低基本等于不存在的可能后遗症。 可惜琴酒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木原实验室的手术流程，所以这个提议也仅仅只是停留在口头上。 “我不会上你的手术台。”琴酒答复，“这辈子都不会。” “别那么绝对。”木原黄泉依然维持着那稳定的笑容。 缺乏情绪波动的笑容除了虚伪没有其他可使用的形容词。 万幸，在琴酒和木原黄泉进行了不算友好的协商后，用耐药性换来了一些对琴酒个人而言的好结果。 琴酒不用时时刻刻体会木原黄泉的情绪波动，但是如果他感受到了，那就是木原黄泉即将到达临界点了。 类似倒计时只剩下三分钟的炸弹。 几年都难得体会一次的情绪波动，这次居然感受到了。琴酒的心情当然坏到极点。 从来都是给别人造成损害的杀手，如今成了阻止炸弹爆炸带来损害的英雄。这也是琴酒个人憎恨的事情。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木原笑话”。 木原笑话：指仅有木原黄泉才会认为好笑的笑话。 木原黄泉正拿起一份文件，是芙兰从实验区域内传输出来的试验数据。 “哇哦，居然成功了。”木原黄泉一点也不惊喜，甚至打了个哈欠，“试运行是成功了，不过只有大批量生产才能降低成本……” 结论，没有用的技术。 和木原实验室的大部分研究项目拥有相同的命运：封存，等待有某个投资人想要投入资金使用这个项目。 这时才能挣到钱。 结束这个项目就等于拿到结算资金，木原黄泉投入到了新项目。 琴酒的权限不足以看到项目具体内容，但是他可以看一下标题。 大至上由“克隆”、“技术”、“试验体”之类的文字所组成，大部分都是一长串看起来毫无逻辑的英文单词，反正琴酒有阅读标题的权限也看不懂这是什么东西。 他也没问。 木原黄泉会很高兴解说自己的试验项目，但是他说出口的东西只能为“木原实验室是地狱魔窟”增加恐怖新概念。除此之外，对任何事物都没有丝毫帮助。 所以琴酒没有说话，木原黄泉身上披着的衣服不知道何时掉在了地上。空气里依旧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水果和植物腐烂前一刻的浓烈气味。 食物即将腐败前散发的诱人食用的香气勾引着闻到气味的任何人产生浓烈的食欲。琴酒的食欲在木原黄泉转身的时刻转化为了性欲汹涌而出。 继续等待，食物的香气会变成腐败变质时的恶臭。所以琴酒选择现在立刻马上就享用自己的美食。 弗兰没有等到详细的任务指令。 个子娇小的第一助手对着身边新加入的第二助手说：“先进行项目准备工作吧。” 难道世界上只有主任能够偷懒吗？ 她也要摸鱼！ 弗兰拿出了一本使用人数五十万以下的冷门地方语种的字典，开始了语言学习。 这就是弗兰从木原主任身上学到的摸鱼偷懒方法。 琴酒把木原黄泉往后一推，他倒在了椅子上，然后银发的男人跨坐了上去。 有些食物不能每天吃，但是一年里总会在一些特定的时刻非常需要，现在就是需要的时刻。 两个都没说话，享用美食的时候不需要交谈。直到汗水涔涔，精疲力竭。 琴酒就像是被丢到海里，沉在水下。 “吃饱了吗？” 木原黄泉的声音不是从海面上传来的。是在深海之中与那些泡沫一起上浮的过程中，途径琴酒的耳边。 “闭嘴。” “哦。”木原黄泉能从情绪里识别琴酒的想法。就像是程序员看着一行详细的注释。 “没关系，”木原黄泉说，“我会填饱你的。不管是哪里……”胃？食欲？生殖腔？性欲？ 琴酒用一个充满了血腥味的吻让木原黄泉闭上了嘴。 交谈时间结束了，他们又一次开始了进食。 有几次琴酒想说“出去”有那么一次他很想开口说“滚”，但是他最后还是用沉默和身体无法控制的颤抖表明了进食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最后，琴酒说：“药。” 木原黄泉只是搂着琴酒的腰，心满意足：“还在时效内。” “时效多久？” “72小时。” 琴酒调整了一下呼吸，舔了舔嘴唇。 “我没吃饱。” 木原黄泉笑着说好。 进食告一段落。 木原黄泉愉快地欣赏了一会儿琴酒的表情，憎恨的情绪降低了，不再饥饿的身体给予了大脑“幸福”和“愉快”的讯息，不管大脑能否阻断这些情绪对神经元细胞产生的改变。 “该吃主菜了。”木原黄泉终于能够换一个姿势了。虽然骑乘很棒，但是把自己的omega压在身下的姿势是刻在人类这个物种演化过程里的，文明诞生的时间太短了，在演化过程中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挡路石头。 不管对方是否愿意，从性征分化的那一刻起，控制和被控制就是固定在演化过程中的事情。 热武器可以改变控制过程中的从属关系，但是这对木原黄泉无效。 毕竟阿赖耶深爱着木原黄泉，就如同木原黄泉深爱着人类一样。 他享用着自己最偏爱的人类，无论对方的意志是否同意。 同意？很好。 不同意？我没听见。 在前菜阶段，木原黄泉能够维持短暂的人类文明所构建的虚弱合约：经过同意的性行为才是合法的，否则就是犯罪。 但是到了由他掌控的主菜阶段，就算是最文明的国家也不能对永久标记关系之间的ao行为横加指责。Alpha没经过同意就强行发生性行为？亲爱的，那是证明你的魅力无可抗拒的表现。不要炫耀你们两人之间的吸引力了。真让人妒忌。等等等等。 没有国家会对这些部分发生过的事情进行司法程序，再激进文明的国家都不会，这涉及到性和繁殖，从人类这一生物踏上演化过程时这些问题就存在了。 以前没有讨论的必要。现在保持静默。未来？木原黄泉不思考未来。他单纯深爱人类，不管心结局如何。 琴酒憎恨木原黄泉的所有细分项目里，应该还包含一项内容：他自己对某些痛恨的行为也乐在其中。 关于被控制和被强迫的部分，就算不讨论也依然存在。也许是存在过。所以这会加重琴酒的憎恨。木原黄泉心甘情愿的接纳了这份憎恨。有人憎恨你，强烈的憎恨你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 有人用相同分量的感情爱你也一样如此愉快。 木原黄泉想到几个月前弗兰看的一本书，被她评价为胡言乱语的废话文学，但是这本书卖出了数百万本，有三十种语言对此书进行了翻译，译本可能超过五十种。这是一本言情小说，非常老套的罗曼蒂克剧情，但是大获好评。 木原黄泉觉得自己的omega比小说里虚构的主角更好。 “我以为你不会再紧张了。”木原黄泉有些困惑，但还是抚摸着自己的omega的背，就像是抚摸冬天趴在沙发上的长毛猫，呼噜呼噜的猫咪，需要顺毛撸。 “放松点，让我到更里面的地方去。”木原黄泉耐心的哄着，等待着被欲望煎熬着丧失了全部耐心的男人沉下身，不出一点声音，但是用行动同意了木原黄泉进到更里面的位置。 生殖腔的更深处。 “别担心。”木原黄泉把“害怕”换成了更加柔和的词汇，他安抚着身下身体微微颤抖的男人，“我会处理一切的。相信我。” 最后还是“还在药效期内”这句话最有效的安抚了对方的情绪。 木原黄泉耐心等待最后一道防线溃败。一尝所愿。 包括银发的男人最讨厌的那部分。 失控时的喘息声是最完美的配餐酒水。 木原黄泉今天想做得更加过分一些。 生殖腔口被手指玩弄着，插入其中，强制不能闭合。 “忍一忍。”木原黄泉哄着琴酒，这是哄孩子的温柔语气，换了其他时刻，琴酒都会暴怒，但是现在，他喘着气，一言不发，允许自己最憎恨的木原黄泉尽情享用甜品。 双份的。 “好了，要洗澡吗？”木原黄泉好意提醒，“这么离开可是谁都会知道你被alphacao透了……”被自己的alpha填饱了的omega展露出的气质都是相似的。 可惜，木原黄泉没能继续说下去。 虽然用子弹杀不了他，但是变成投掷用途的钝器也能造成一定打击损伤的。 木原黄泉捂着被砸到的后脑勺，心里哀叹。 辣过头了啦。 不用看也知道，手心里黏糊糊的触感肯定是一手鲜血。不用思考就知道琴酒是真的想杀了木原黄泉。或许也是因为知道木原黄泉是不会死在自己的实验室，所以才没有控制自己的杀意。 木原黄泉肩膀上被撕咬出来的流血的伤口已经修复了，之前用衣服掩盖了伤口恢复时的变化。明明只是将需要一个月的伤口恢复时间加速到一分钟之内，可惜除了弗兰之外，谁看了都一副作呕欲吐的表情。 差异只在“妊娠反应”的严重程度不一致。 如果是学园的同学和老师们肯定不会这么大惊小怪，反而想要计算木原黄泉这项技术的性价比是否能够大规模推广应用。唉，毕竟超能力学生们总是会惹出一些让医生头痛的麻烦。没办法，从炸马桶到摧毁超高层建筑物，这些学生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甚至有些学生能弑杀魔神…… 所以，对于这个世界，木原黄泉怀抱着一种大人面对柔弱幼猫的怜爱之心，尤其是对人类，他深爱人类，不过毕竟他也是人类，偏爱某一个人类也是理所当然的。偏心就是人类这个物种演化过程中必备的技能。 琴酒出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木原黄泉已经穿好了研究服，正隔着传递口和里面的弗兰聊着天。 他们两个人用着谁都听不懂的语言，一人说，一人回答，像是在进行语言学习和口语训练，但是两个人的对话逐渐变得非常流利，甚至双方都开始加速了说话的速度。 已经从普通的语言交谈变成了吵架一样的速度。 琴酒捡起了自己的枪，穿好了木原黄泉已经替他准备好的“新衣服”。 衣服上没有任何的气味，是崭新制作的黑色大衣。 木原黄泉和弗兰说了一句此刻的实验室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懂的话，随后，他拥抱了琴酒，将自己的信息素留在了衣服上。 “偶尔想想我。”木原黄泉搂着琴酒，蹭了蹭，“我会知道你在想我的。” 琴酒并不想知道木原黄泉对自己动了什么手脚，他也不想知道木原黄泉对他自己进行了什么手术。 “去死。” 每次分别，琴酒都只会用这种诅咒替代“再见”之类的告别话语。 非常遗憾，琴酒的愿望是无法实现的。 每次见面，木原黄泉都是活蹦乱跳，精力旺盛，光彩照人。 木原实验室，致力于成为组织内部的恐怖传说，活跃在任何一个成员口耳相传的“传闻”里，以一种神憎鬼厌的程度给自己制造经费申请上的各种绊脚石。 一个月后，弗兰正在和第二助手看着玻璃瓶里的液体。 “要起个名字吗？” “嗯，毕竟是要卖的商品。”木原黄泉看着这个玻璃瓶，总不能再用“PXTKC11284”这种试验编号来给贩售商品起名，“我已经有很合适的名字了。” “叫什么名字？”弗兰期待的看着木原黄泉，“主任的起名品位特别好。” 第二助手就算被格式化了所有过去的记忆，但是被新编入的知识里，也觉得给第一助手起“弗兰”这个名字的木原主任，品位很可能非常不行。 “变若水。”木原黄泉拿起了标签，马克笔写下了文字，“就叫这个名字。” “《万叶集》里面的那个月读女神的长生不老药？”弗兰把标签后面的胶纸撕掉后，把这张标签贴到了玻璃瓶上，“主任还真是喜欢从古籍里面找好听的名字。” “我以前可是古籍研究科的。谁知道这个科室居然因为太冷门被合并掉了……”说起这点，木原黄泉就悲痛不已，“我本来可以安安心心摸鱼吃软饭的。”主要是吃琴酒的软饭。 木原黄泉在年幼的时候没有展露任何才能，一直在组织内部被踢来踢去，最后被塞进了古籍研究科这个关系户部门当上了摸鱼打工人。 组织初期对木原黄泉的评估内容就是此人虽然没有任何才能，但是因为家里几代人都是组织成员，属于根正苗黑，可以放心用的关系户。所以被分配了一个关系户才能有用武之地的工作——作为T0新星们负担累赘的家属，成为锁住新星们的锁链之一。 可惜琴酒不是那种会因为家属就被拖累的心软人员，他是那种就算是发现意外怀孕都会找堕胎技术的冷血无情。放在古代，就是可以抛家弃子孤身一人投奔敌军的反骨仔。这正是木原黄泉被迷得神魂颠倒的原因之一。 如果第二助手有以前调查时获得的资料，就该知道木原黄泉和弗兰的对话有多么荒唐。 木原实验室的威名，就算是组织外部的人都略知一二。 这里就是黑衣组织最黑暗的那部分里面最深不见底的黑暗。 极致的恶，没有伦理道德的魔窟。 但是在恐怖传闻里的大魔王木原黄泉，整天心心念念的就是哀叹不能摸鱼偷懒当小白脸。而实验室的魔王部下弗兰，则是时时刻刻都在与木原主任抬杠的小女孩。 个子娇小的弗兰，真相就是个小女孩。 虽然五官怪异相貌丑陋，身上充满了缝合线，但依然是动作灵活的靠谱助手。 木原实验室能够同时运转，可以说全都依仗弗兰的协调组织能力。 “会造成歧义吧。毕竟，这个，不是长生不老药。”弗兰觉得木原黄泉在搞一种很古老的诈骗，“这不是在欺骗投资人吗？” “别犯傻。”木原黄泉说，“我已经把后遗症和服用后果都写出来了，这群投资人不会用这药的。” 因为有剧烈的副作用，所以这些投资人只会认为是接近目标时产生的副作用极高的药物。他们会期待木原黄泉拿出更好的成果。 为此，他们会投更多的钱。 “每年骗经费都要来这么一出。”弗兰抱怨，“我们不是诈骗犯啊！” “搞经费的事怎么能说诈骗呢。我从不说谎。”木原黄泉义正言辞，“每个实验室主任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搞到下一年的研究经费。我就该干这个。” 弗兰强迫第二助手转过身去，捂住耳朵，别去听木原主任的那些会污染灵魂的骗经费宣言。 第二助手却觉得这些骗经费的发言很亲切。就像是曾经在什么地方听过一样。 或许是他微妙的迟疑让弗兰和木原黄泉察觉到了问题，木原黄泉拿出了遥控器，摁下了开关，关闭了第二助手体内的大部分生物模块，仅保留了基本的生存模块。 木原黄泉喃喃自语：“哦，是不是格式化的不干净，有逻辑坏道啊……” 弗兰皱眉：“不是物理坏道吗？” “怎么可能，之前坏掉的神经元和神经细胞我全都换新的了，脑子我都全换过一次全新的克隆器官了！” “那怎么会有这些记忆呢？”弗兰看着机器读取到的【注释】，上面出现的内容让她感觉困扰，“连脑器官都换新了……这些记忆到底在什么地方呢？” 木原黄泉思考了好一会儿。 “哦，会不会是在心里？”木原黄泉说，“送到手术台上，把心脏也换掉吧。” 弗兰觉得木原黄泉再说一些很唯心主义不符合科学严谨性的东西，但是她作为助手，决定不发表自己的看法。 “实在不行就全都换一次。”弗兰下定决心，“好用的助手绝对不能就这么报废！” 恶魔般的木原黄泉和他的助手弗兰，今天依然在进行着一些充满了让精神受到巨大冲击的对话和实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