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王子故事2

    4

    两次惨痛的失恋让我意识到，或许我并不适合这种戏剧化的童话故事，也许我是时候试一试普通的恋爱。在新的王国，我通过熟人的引荐认识了这个国家的公主。

    这是一位典型的公主，她完美符合我在童话故事里看到的公主形象：可爱，善良、举止优雅、永远穿着裙子、永远挂着得体的微笑。

    我立刻坠入爱河，她看上去也对我很满意，我们一起吃饭、出游、看戏、接吻。没有诅咒，没有阴谋，没有任何斗争，有的只是两个陷入恋爱的普通王子公主。我无比确定这就是我命中注定的公主，等进展到坦诚相见的美好夜晚，她脱下内衬，我傻眼了：

    她居然比我还大！

    “你你你……”我指着她胯下的东西，止不住结巴，“你到底是男是女？！”

    “我的自我认知是女性。”她说。

    “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以为我们的爱能够让你自然地接受这小小的瑕疵。”她羞答答地说，但我可不认为这只是“小小的”瑕疵，“如果你和别人都不一样，你会急着宣扬吗？再说了，长着这么一个丑陋又多余的大东西很辛苦的，穿裤子都不好看，所以我只能一天到晚穿着裙子。”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以男性身份示人？”我问。

    “当男人有什么好的？”她反问，“你们只懂得攀比自己的男性器官，以女性器官为耻，嘲笑、孤立和你们不一样的存在，但生活在女性之中，虽然也有异样的眼光，但我感到更多的是包容、接纳。我为自己是一名公主而自豪。”

    听了她说的话，我知道她一定经历过很多辛酸与碰壁，我想要安慰她，但她摆了摆手，“不必觉得我可怜。要不是我的身体给我带来的特殊经历，我也不会选择从事性别研究。我可是发表了好几篇期刊呢。”

    我的嘴巴张了又合，最终还是没有去问“期刊”是什么玩意儿。我只知道一件事：我们的美好之夜彻底泡汤了。

    “所以，我们真的没可能了？”她坐在床边晃着腿问我。她还是和以往一样可爱，但是一切又都不一样了。

    “对不起。”我只能这么说，“我是一个传统的王子。”

    “好吧，祝你早日找到适合你的那位公主。”

    我最后一次和她拥抱，在夜晚骑着白马离开了宫殿。

    5

    我来到海滨小城，明媚的阳光驱散了我心中的悲伤，阳光、冰淇淋、海鸥、鱼群，美好的夏日故事都在海边发生。虽然我已经不太相信好运会眷顾我，但我还是打算在这儿碰碰运气。

    我坐上了一艘出海的游轮，好像是叫什么泰坦号，游轮上都是享受夏日旅行的王公贵族，大家在甲板上尽情地舞蹈，举办茶会，认识朋友，这欢乐友好的氛围也感染了我，我跳着时下最流行的舞蹈，很快融入了这个集体。

    阳光下波光粼粼的大海很美，海风舒适，偶尔掠过的飞鸥为海天一片的蓝增添了色彩，我暂时不去想寻找公主的事情，让自己彻底放松在美景中。

    然而好景不长，在一个晚上，我听见船员的急匆匆的脚步声，我走出船舱，风雨和海浪从未如此猛烈，我连站都站不稳。船只在风暴中晃动，巨大的游轮在茫茫大海上就像是一粒豆子。

    我看见船长正在远处说话，但闪电和风浪使我无法听清，我想要凑近一点儿，就在这时我的手松开了栏杆，一个浪头扑来，我摔进了海里。

    我要死了吗？我想，我的人生，才刚开始就要结束了吗？我不应该瞒着父母偷偷跑出来，我还没有找到我的公主……我恍恍惚惚地想着，远处好像有一道黑影袭来，我闭上了眼睛。

    “他死了吗？”

    “应该没有。你看，他的身体还在起伏，应该是还有呼吸。”

    “呼吸？就通过这么两个脆弱的小孔？人类真是奇妙的生物……”有什么东西堵住了我的鼻孔，我皱起眉头，睁开了眼睛。

    “啊！”对面的生物之一——是的，生物，毕竟人类可没有尾巴——反而被他吓得大叫起来。

    “吓死我了，怎么突然醒了？”金发碧眼的那个女孩拍着胸口说。

    “因为你堵住了他的气孔。”另一个黑发红眼的女孩翻了个白眼，“上课老师说的你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吗？”

    “喂，你不要在人类面前说这个——”

    两个女孩争执了起来，我则趁着这个间隙打量四周。我躺在一片离海很近的沙滩上，椰子树的阴影笼罩着我。这里看上去是一个小岛，我没有看到任何人类活动的痕迹。而那两个女孩上半身趴在沙滩上，下半身则浸没在水中，我可以隐隐看见她们被海水冲刷着的尾巴。

    两人的头发上装饰着很多漂亮的珍珠、贝壳，黑发的那位用海藻绑起了自己的头发。她们两人都长得非常美丽，几乎可以说是漂亮得摄人心魄，就像书里的塞壬一样。

    “是你们救了我吗？”我问。

    “啊对，但主要是她。”金发指了指黑发，“她先发现了从船上坠落的你。”

    “谢谢。你们都是。”我说。

    “你是王子吗？”金发指指我的头顶，我摸了摸，银色的小王冠居然还在戴在我的头上。

    “是的，我是一名王子，今年刚成年。”

    “真巧，我们也才刚成年！”金发女孩兴奋地说，她的眼睛里仿佛有着光芒。我不知道她们是不是公主，但没有关系，她们长得那么美丽，就像童话故事里写得一样，我不可自拔地爱上了她们。

    但是我可没有忘记之前的惨痛教训。于是我小心翼翼地问：“你们……是一对儿吗？或者是否已经有婚约在身？”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大笑出声。

    “我们只是单纯的朋友，而且只对雄性感兴趣。”金发说，“第二个问题的答案是没有。我们都还是单身。”

    “也对人类雄性感兴趣。”黑发补充。

    她们的话让我重新燃起了希望，看着这些美丽的姑娘慵懒地甩动自己的尾巴，我咽了一口口水，试探道：“两位美丽的女士，我是否有幸能得到你们的青睐？”

    金发笑了起来，“不然我们为什么要救你呢？”

    太好了！我感到很有希望，而金发再次开口，“来我们的国度做客吧！那里会很好玩的！”

    而黑发皱着眉开口，“我不确定他能否承受……”

    “总要试一试嘛！”金发说，从头上拿下了一颗珍珠递给我，“含在嘴里，你就能够跟我们一起潜入水里。放心，绝对安全。”

    我照做了，随她们一同潜入大海。一开始，我担心会呛水或者睁不开眼睛，但这些事情并没有发生，我跟在她们身后，像鱼适应水一样自然地适应着周围的环境。

    随着我们潜入得越深，她们身上的异族特征就越明显。我看到她们的尾部长出更多的触须——我没提过吗？她们的下半身不是鱼尾，而是章鱼一样带着吸盘的触手——背部生出蝙蝠一般的双翼。她们身上人类的部分在极速变少。太阳渐渐被海水阻隔，四周黑暗而冰冷，我在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中瑟瑟发抖。有一点红光亮起，接着是无数的红光——它们都来源于与我对视的、属于两个“女孩”的眼睛。这是两个比鲸鱼庞大数十倍的、不可名状的存在。她们已经完全看不出人样了。我说不出话，只能睁着眼睛，看着她们的触须靠近了我的脸。

    “▓▓▓▓▓▓▓▓▓？”

    “▓▓▓▓……▓▓。”

    她们也许是在说话，但我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那种沉沉的低语声似乎透过耳朵，直接到达了我的脑中。

    我晕了过去。

    晕过去前，一句我能听懂的话语飘进了我的耳朵。

    “看，我就知道人类承受不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