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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敖丙倚着床头发愣。 他一大早就应付李云祥应付得心力交瘁。敖丙反锁了卧室门想躲清静,而本该在跟厨房做斗争的家伙明显也不专心,这筒子楼隔音不好,李云祥的脚步声一回又一回地往卧室门口凑,搅得敖丙心烦。 他的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先变化成女孩接近李云祥,再哄骗着他喜欢上这个虚构的阿冰,最后想办法要走摩托让他狠狠栽一个跟头。德三公子对变幻的法门有底气,只是担心自己演技不足,因此一开始为了骗李云祥心软也是豁出去了,他仗着龙族筋骨强韧当真撤了护体法力跳了一回车。现在看来纯属他过虑,李云祥还就吃敖丙这一套,这才多久就已经对阿冰情根深种了。 但还是有什么发展超出他的预期了。 敖丙并不介意以女性的身份和李云祥上床,取乐而已有什么要紧,些日子除了娇纵是他懒得伪装,剩下的表现本来就是蓄意勾引。德三公子向来自负,他自认为这李云祥但凡是个正常男人,必然早晚都会咬他的钩。 他只是觉得有点丢脸,又觉得有些费解。敖丙毕竟头一回和人上床,属实不清楚他这钢铁脊柱是碰不得的心理障碍,他怕得丢脸,哭得也丢脸,到头来反而要靠一个凡人来安抚他。同样敖丙不明白李云祥为什么要迁就他,对龙来说交配前要争斗,胜利者要咬着败者的后颈占有它,残忍地享受对方的恐惧和挣扎。可李云祥在这个不该温柔的时刻太过温柔,结果被迷惑的成了敖丙,丢盔弃甲的也成了敖丙,李云祥擅自给敖丙的内心深处留下一道刻痕,等到敖丙想起来不该允许他走到那里时,已经为时太晚。 打住,别想太多。 敖丙的目的是搞到李云祥那辆摩托,至于李云祥本人,得等德三公子出了气再念旧情。 6 李云祥顶着被咬破的嘴角站在老李面前听训。 喀莎来找他的时候,家里那位新晋小祖宗还在生闷气,李云祥敲不开卧室门,只好隔着门板叮嘱饭做好了记得热来吃我先回家一趟。他像个老妈子一样反复念叨了三遍,以至于喀莎瞧他的眼神变得都古怪了起来。 到了李家,难得这个叛逆的小儿子也有心虚的一天,老李一口气数落了他两个小时,看一眼小儿子的嘴就更气上一分,从如今的作风问题一直谈到他八岁上树偷摘邻居家的桃。老李说得口干,接了喀莎递的茶水,终于肯大度地听一听李云祥的解释。 李云祥装了半天鹌鹑,又废了好一顿嘴皮子,才让全家人勉强相信他真没走上歧路,真的是好心救人,自由恋爱,保证好好对人家女孩子,结婚之前绝不会闹出人命。 “虽说这姑娘现在和家里闹翻了,你们私定终身总归不是个办法,”老李面色缓和了几分,“对了,你这对象是哪家的姑娘?” “这您就甭担心了,我心里有数。”李云祥说,“我也不用您琢磨着替我下聘,老婆本我自己攒着呢,您就等着喝新媳妇敬的茶——” 老李抬手作势要抽他,但李云祥迅速蹿出了门,又探出一个脑袋:“解释完先回了啊老李,我媳妇还在家等我呢!” 走出大门,李云祥垮下肩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天生反骨,打小就爱和家里人对着干,常常气得老李吹胡子瞪眼,但今天确实是头一回跟家里撒谎。 哪有什么媳妇,李云祥才刚刚告白被拒。 今早李云祥久违地在自己卧室床上醒来,一睁眼就看见阿冰贴在他怀里瞧着他发呆。几秒钟后昨夜的记忆回笼,酒醒的年轻人几乎要烧起来了,而女孩对着李云祥的傻样笑笑,像一尾鱼一样灵巧地从他的手臂间溜走了。 阿冰从衣柜里扯出干净的衣物,头也不回但是格外精准地朝着李云祥的脑袋丢。 这时候李云祥本该感觉到不对劲,但直男如他先是被阿冰锁骨上毫不遮掩的一片吻痕晃花了眼,觉得脸热又压不下扬起的嘴角,活脱脱一个陷入热恋的傻瓜。等到他穿戴整齐,像摇着尾巴的小狗黏主人一样凑到阿冰身边,结结巴巴地保证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现实便给了李云祥迎头痛击。 “就像之前那样不好吗?”阿冰躲开他的视线,“我不要你负责。” “我、我不是逼你和我在一起,”李云祥连忙解释,“我就是——就是真心喜欢你!” “李云祥,”阿冰喊他的名字,两人同住以来,李云祥头一回见骄纵的大小姐脸上流露出这样无可奈何的神情,“我是德家的人。” 东海市只有德兴集团敢称德家。 “……我见过德兴集团的三公子,”过了好一会李云祥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带了一箱子金条来,要买我的红莲。” “他是我哥哥。”阿冰说,“当时是我想要你的摩托。” 7 回家的途中,李云祥车头一摆转向富人区。 那边有家挺出名的老字号糕饼店,之前阿冰总指使他去那买水晶糕。这点心抢手,每次一出炉就被买个干净,也是难为李云祥有耐心,跟结伴前来的妇人或者一群扯着大人衣角眼巴巴瞧着的小孩一同排队等。 有妇人抱着牙牙学语的幼子,指着墙上的张贴的字画细细地讲。李云祥听了一耳朵,大抵卖小吃的总爱扯些同出名人物的渊源做噱头,这家尤其大胆,直接攀上了神话传说——说这水晶糕之名来于东海龙王的水晶宫,是那齐天大圣去向那东海龙王讨要定海神针,恰逢龙宫设宴,孙大圣嘴馋偷了一碟糕点带到人间,才有了这后世模仿来的水晶糕。 一只手勾上李云祥肩膀,是曾经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车场老板。 “哟,李云祥!”穿着粉西装的面具人冲他摇头晃脑,“让我猜猜——来给你的小女朋友买零嘴?” 李云祥随口应了一声。 “有趣啊!有趣!”这怪人忽然拔高了嗓门大笑起来,引得旁边排队的众人纷纷向两人投来视线,仿佛是李云祥说了什么滑天下之大稽的话一般。 见面具人一副疯癫相,李云祥本不愿再理睬他,不过心念一转又想起上次在车场的对话——他刚和老李放过狠话要自己攒聘礼钱,活的外快这不就自己送上门来了嘛。 “你还需要改车吗?”李云祥伸手去拉快笑倒在地上的面具人,“按市价收费,我肯定是最好的。” “成交。”面具人收了笑,迅速抬手和李云祥击了个掌。他给自己拧出来一双大眼,打量着面前这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小子,满脸都写着啧啧称奇。 另一边,完全不知道自己作为主角之一被人在心里八卦了一番的敖丙正趁着李云祥出门,动用法力自力更生搞冰水浴。 李云祥租的房子是十年前的装修风格,那会东海市还没陷入淡水危机,人们在盥洗室里还习惯装个浴缸。这对敖丙来说算是意外之喜,他毕竟是龙又有旧伤,这段日子没泡冰水,他的钢铁脊柱就隐约有些不适。 敖丙脱了衣服浸在水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原本顺了条李云祥的皮筋,但敖丙有点完美主义,在他努力了三回还是扎不整齐后,选择眼不见心不烦直接把这难用的玩意丢到了角落。 这浴缸不大,虽说敖丙变化成女性后比原来矮了一个头,还是只能委屈地曲着腿蹬在浴缸壁上,两个膝盖都露在水面上头。敖丙这才注意到自己膝盖上明显的红痕,这让鳞甲强健的龙觉得新奇。大概是没有彻底吃到嘴里的缘故,李云祥后半程同他胡闹时确实凶得很,按着把他身上除了那不能碰的钢铁脊柱之外都玩了个遍不说,还攥着他脚踝强势地从小腿一路吻上去,敖丙怕痒便挣扎,被那混账在故意在大腿最敏感的软rou上留了个牙印,敖丙隐约记得自己又哭了一回才被他放过。 敖丙没注意到大门处传来熟悉的响动。 李云祥拎着水晶糕回了家,早餐还温在锅里没动,卧室门已经开了,但床上只留下了一床团的乱七八糟的被褥,客厅里也没有阿冰的身影。 “阿冰?”李云祥没来由地觉得心慌,“阿冰!” “我在这!”女孩的声音从浴室传来,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她急匆匆地补充道:“我在洗澡——你不准进来!” 被无端揣测成登徒子的李云祥有点牙痒痒。 8 第二天李云祥穿戴好准备出门时,阿冰刚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他一个没忍住,折返回去抓着还迷迷糊糊的人接了个吻才走。 虽然嘴上说是像以前一样,但当晚李云祥就被阿冰允许睡回了自己的床上。大小姐看起来心情不错,缠着李云祥教她如何扎一个完美的高马尾,还非得要他头上的那根发绳。李云祥无奈地给了,见结果大小姐手笨得他都心急,一句“别学啦给你扎头发我肯定随叫随到”的调笑都到了嘴边,想了想还是吞回了肚子里。 李云祥心知肚明不做情侣对他们来说只是个幌子,但这能让他能心安理得不去考虑立场、身份或者距离,和阿冰毫无芥蒂地像一对普通小夫妻一样亲密地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但他不知道这场美梦还能持续多久。 他出门时磨蹭,骑车时又心不在焉,到流星速运门口时堪堪踩上八点的边,车轮差点碾到同样刚来上班的亮哥的脚背,把对方给吓了一个大跳。 今天的活儿是跑顺家那边。 平心而论,虽说德兴在淡水供给上苛刻了些,但就像老李说的那样,德家的地盘还是比另三家有秩序得多。李云祥骑着摩托穿梭在狭隘的街巷,路过为一口水在地上翻滚撕扯互殴的流浪汉,路过往路面上撒图钉还躲着家门后冲他笑嘻嘻的小孩。他看不下去给顶着枯草一样头发的小孩丢了几枚水币,还没走出巷子就听见一声哭嚎——那家的大人劈手夺了几枚钱去,也不管摔倒的孩子,脚步踉跄地走向巷子另一头的合顺烟馆。 李云祥退回去,想去伸手拉那孩子起来,但那小孩像个受惊兔子似的,自己爬起来飞快地蹿进家门躲起来了。 离交易时间迟了两刻钟,带着货物来交易的男人才赶到约定地点。这人鼻梁上架着眼镜,和戴面巾的走私客比起来显得格外坦然,大概是人生堕到了底也就不再在乎这点脸面。 顺家旁支少爷倒是客气,还跟李云祥解释说家中产业突发事故,他去帮忙绊住了脚,并非有意来迟。 李云祥大度地冲他摆手,交换完箱子略一检查,便把货物捆在后座发动了摩托。他听那人解释时竟毫不心虚,就好像合顺烟馆库房那把火不是他心烦之下放的一样。 上一辈人都说这芙蓉膏是害人的东西,能吸人精气。进了合顺烟馆,有钱就是如梦似幻的神仙日子,花光了钱给人丢出去,没几日就只剩下一把狗都不嚼一口的骨头。 听老板说,顺家这位落魄少爷就是沾了自家的货染上烟瘾,才同他们流星速运做这拿家里压箱底的稀罕物什换水币去烟馆解瘾的事。这位自沾了烟,大好前途门当户对的婚事都给他发疯毁了,如今一副身子骨瞧着瘦弱不堪,单是拎个装货的提箱都瞧着像要支撑不住。 李云祥身上就那一把水币,能在摩托车斗摸出几张火折子都是意外。好像他除了逞一把不成功的英雄,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