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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敖丙推开虚掩的德家大门,他嗅到难以忽视的血腥气,于是那种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攥紧了胃部似的不安感便愈发强烈起来。 他看见德家的手下死不瞑目的尸首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 这些手下大都是李艮从东海挑出来的擅长化形的水族,年轻体健都合格,就是灵智稍弱了几分,但对德家对东海都足够忠诚。除了杀戮和护主,他们能做的就是日复一日地守在德家大宅的一层,拦住不知死活要硬闯的仇家,替龙王守好通往东海的秘密大门。 他们就像是绕着龙尾巴打圈的一群游鱼,如今首当其冲又不敌,甚至于翻了白肚皮,龙也浑不在意。 几道熟悉的嗓音远远地从德家大宅深处传来,大概是起了争执,敖丙脑子里嗡地响了一声,不管不顾地就往里冲,险些被死人柔软的肢体给绊倒。 大厅里一片狼藉。 水龙卷拔地而起,绕着高耸的塔架转,绣着符文的红绫径直探出来,紧紧捆着身穿铠甲的李云祥;李家人——老李、李金祥和喀莎——或多或少都受了些惊吓,倚在立柱彼此搀扶地站着,瞧着虚弱又狼狈;面具人被另一根红绫缠成麻花还打了个蝴蝶结,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滑稽。 敖丙这一进来,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身上。 李家三人尚一头雾水,面具人饶有兴致地看戏,李云祥盯着敖丙像是想说些什么又及时闭了嘴。这回算他机灵,敖丙心里想着,面上维持着惊诧的表情,把砰砰乱跳几乎要跳出喉咙口的心脏吞回肚子里。 “父亲,”敖丙露了几分怯,“这是……这是怎么了?” “你——”敖广的眉头拧起来,重重地出了一口气,“你先过来。” 如果目光有重量,那么敖丙此时一定寸步难行。他硬着头皮一格一格迈上台阶,像往常一样走到父亲身边去,身后李云祥的视线灼着他的脊背,对面总是吝啬于正眼瞧他的父亲此刻将目光彻底投注在他的身上。等等,敖丙忽然没来由地心慌起来—— 还有最后两格台阶敖丙就走到父亲身边了,但老龙王像是终于忍耐不下去了,手臂一伸拎着敖丙的衣领,硬生生拽着领子把他提起来,又狠狠掼在脚边。敖广教训儿子下手毫不留情,地砖上都隐约出现了几道裂痕,他收回手,神情复杂地瞧着大概是撞到了机械脊柱所以爬都爬不起来的小儿子。 “德老板——老龙王!”李云祥目眦欲裂,他越挣扎这劳什子的鬼红绫缠得越紧,这会看敖丙受伤,终于口不择言地吼出来:“你要来冲着我来!打自己儿子算什么英雄!” “真是废物,”敖广好像根本听不见李云祥的叫嚷似的,只是垂着眼同敖丙说话,“是我教你尾巴都没收好,带着一身凡人的味,就敢在我面前撒谎的吗?” “……儿子错了。”敖丙痛得发抖,勉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总想着你长大了也该去独当一面,”敖广闭了闭眼,他这下着实是生了气,但面对着好不容易救回来的、怒其不争又哀其不幸的小儿子,好像除了叹气也没什么能做的了,“但你去和哪吒厮混?你是嫌自己上辈子死得还不够快吗?” 这话说得不算隐晦也不算坦荡,大概是东海龙王怒急攻心之下能选择的最温和的说辞,但到了敖丙耳朵里,仍像是重重的一个耳光落在面颊上。敖丙知道父亲在复活自己一事上花费诸多心血、费尽百般神通,又总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所以私下里再能胡闹,在父亲面前总卯着劲想做出一番样子来。但此刻他清楚地感受到了父亲的失望,像一柄矛深深地扎进心脏再穿出,敖丙说不出话,只能流出苦热的血。 东海龙王弯下腰,向着小儿子伸出一只手。敖丙犹犹豫豫地搭上去,他不认为此刻的自己值得父亲的温情对待,但面对暴怒的父亲,他从来也没有拒绝的选项——被攥着手腕第二次拎起来时,恐慌与释然奇妙地在敖丙的脑海里达成了和谐,于是他闭上了眼睛,顺从且毫不挣扎地被敖广丢进了通往东海的通道。 坠落的时候,他似乎听见李云祥那个傻瓜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阿冰。 23 李云祥听见自己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阿冰。 很奇妙,当愤怒彻底摧毁了李云祥的理智,他的灵魂好像脱离了身体,居高临下地瞧着另一个自己是如何嘶吼、如何爆发、如何挣碎了红绫拎着火尖枪向着敖广攻去,面目狰狞可怕如饿鬼罗刹。 敖广不愧是东海龙王,倘若受李云祥这全力一击的是夜叉恐怕已经当场灰飞烟灭,倘若站在这里的是敖丙也只能拼着被废一臂来自我保全,但电光石火间敖广把龙头手杖一横挑飞了李云祥的枪尖,同时借力跃到了通道口,他的龙头手杖被三昧真火灼了这么一遭,倒显出了它非金非石、好似活物血rou般纠缠流动的本相。 敖广沉着脸一抬手,高塔、水龙卷、红绫以及被红绫束缚的镇水神兽都被控制着隐匿回东海海底,面具人还被捆着,这下也被拽进了房间中央深不见底的通道。李云祥还待继续攻击,但敖广冷笑一声,一道电光袭向立柱下的李家三人,李云祥挥枪去挡,再回身已经来不及拦住走到通道旁的龙王。 “若不是龙珠不在此处,哪吒,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敖广语气轻蔑,动作倒利索得很,径直跃下通道回归了东海海底。 李云祥下意识追了上去。 一只手从旁边伸出来,稳准狠地拎住了李云祥的衣领,阻止他追着老龙王跳下东海。明明被红绫拽下通道的面具人不知怎么又出现了,轻轻松松地拽着气上头的年轻人,把他丢回李家三人身边。 红火焰的元神也偃旗息鼓。 “你这姑爷能处,激你一句你真能跳,”面具人抱着手臂嘲讽道,“这底下可是东海,老龙王自个儿的地盘,他那宝贝龙珠也养在里头。你以为他逃走是真怕了你——你背后的哪吒啊?瓮中捉鳖懂不懂啊小子?” “那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李云祥吼回去。 “怎么,那你想做什么?冲进东海龙宫跟三千年前一样再闹一次东海?再闹他个天翻地覆民不聊生?” “我只是想……” “你只是想夺回你的小龙,”面具人打断了李云祥的话,“你闹海又有什么用?敖广不可能把儿子给你,除非你下手杀了龙王——或者干脆倒戈。敖广如今着了魔、铁了心地要争这封神排位,倘若你,哪吒,愿意站在东海龙族这一边,愿意抛下良知助纣为虐,做他们手里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的一杆好枪,说不定敖广就能捏着鼻子认了你这个新姑爷。” “……什么?”李云祥愣愣地发问。 “东海市缺水,”面具人意味深长,“但为什么呢,明明德老板就是掌云布雨的东海龙王。” 待面具人讲完这封神榜、东海龙王的野望与被拘在行宫蕴养龙珠的蛟龙,不管是李云祥还是旁边李家三人都没能说出话。任谁突然得知东海市这连年大旱,不是天灾而是神仙斗法凡人遭殃,都会不知该作何反应的。 从敖丙还是阿冰的时候,李云祥就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从来就不是情爱二字就能概括能解决的,现在他再一次被迫更深切地面对这鲜血淋漓的现实。 “小子,慢慢想想清楚。”面具人拍拍李云祥的肩膀,“或者先想点轻松的——不管你是抢人儿子还是入赘,别忘了你老爹还在旁边看着你呢。” 李云祥噎了一下。 “老李,”李云祥扭头迎着父亲一言难尽的目光,干脆破罐破摔地开口,“刚刚那个……最好看的年轻人,就是你儿媳妇,失火那天都见过的。” 老李抬手就往这逆子后脑勺上揍。 24 敖丙大概有十年没回过属于他的龙王三太子行宫了。 如果不是近日父亲大怒,直接把他丢进这处位于东海海底的行宫,命他闭门思过——其实就是禁了他足,也许敖丙再过十年也不会愿意踏足这里。 敖丙藏得很好,他身边各位手下只道德三公子喜欢高人一等,铆着一股劲要把德兴大厦建成全东海市最高的建筑,却没人察觉到他其实无比抗拒他生于斯长于斯甚至复活于斯的东海深处,以至于这些年连自己的行宫都不肯踏进去一步。 也许该怪当年东海龙王百密一疏,敖广并不知道小儿子的神魂被他寻回后,并非是浑浑噩噩地睡着受他法力蕴养,而是清醒又疯狂地被困在这处行宫、困在残破的龙躯里,面对着这漆黑一片、永远都不会回应他的东海,一动也不能动地足足凝望了三千年。 幸好,敖丙借钢铁龙筋复生时,将大部分的前世痛苦与这三千年的苦耗一并忘了,才能勉强从懵懵懂懂重新活过,勉强抛开仇恨重新过上正常的生活。 早知道就不去招惹李云祥,敖丙叹了口气,害得他现在给关在这个鬼地方,连东海市德兴集团的三公子都做不成了。 李云祥暂时搬回了李家。 他关了房门,躺在那张因为这些年身量骨架都长了不少而显得相当窄小的单人床上,盯着窗外浅黄色的月亮,终于能静下心来像面具人说的那样去好好想想。 很奇妙,他十几岁的时候总犯倔,觉得这老房子里的一切都令他喘不上气,想着长大了一定要搬出去自立门户,到头来却又意识到他最分割不下的还是他的父兄meimei,是老李咬着牙独自在异乡撑起的这个家。 也许是因为李云祥终于也长到了肯牺牲一部分自由和潇洒,期待着和心爱的人组建一个家的年纪了。 只不过他这一开局就碰上了地狱模式。 入赘是不可能入赘的,既然面具人已经揭开了东海市缺水的因由,李云祥便明白,他无论如何是不会选择向德老板屈服示好,如果他真成了被情爱蒙蔽双眼不管是非黑白的蠢货,那老李这火爆脾气一上来非得亲自拎着扁担打折他的腿,教教他什么是他们李家男人的骨气。 但这并不代表着李云祥就会放弃敖丙。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敖丙的时候,那人是拿鼻孔看人的、顶讨厌的德三公子,瞧着颐指气使又高高在上,亲自拎了箱金条上门就跟有多屈尊降贵似的,一开口就要买他的红莲。好吧,现在想起来也很讨厌,只不过这会李云祥大概明白了,德三公子那副做派归根究底还是没人教过他该怎么做人、怎么融入人,龙王是不屑教,身边的其他精怪是不敢教,这小龙喜欢模仿父亲行事,但抓得住虚张声势的皮抓不住不怒自威的骨,再在往来应酬里学了些唬人的架子,结果就弄成这幅纨绔子的模样。 但是李云祥爱上的阿冰又是另一副样子。大小姐一开始娇纵任性其实不输德三,装了三天可怜就忍不住暴露了窝里横的本性,不讲理又挑三拣四,难伺候得很,不顺她心意了就会掏钱往李云祥胸口砸这气死人的一招——李云祥承认,倘若不是看阿冰是女孩子,又无处可去实在可怜,他大概忍不了几天就要赶人了。但一个屋檐下相处久了,大小姐好像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已经把李云祥划入了自己的私人领域,是她不自觉地被人类改变了,有李云祥在的地方她不管喜不喜欢,必然要黏上去凑热闹。李云祥大概永远也不会忘记他是如何动心的,那天与他赛车的同伴勾着他肩膀恭喜他成功卫冕,嚷着要他拿奖金请客,忽然休息室的门一响,同这里格格不入的漂亮女孩推门进来,还带来几支洋酒做给冠军的庆祝礼物,那天李云祥大出风头,旁人的眼光饱含艳羡和嫉妒时不时投在李云祥身上,但什么也比不上阿冰坐在他身旁,端了杯酒慢慢喝着,一双蓝眼睛亮晶晶地、视线一错也不错地瞧着他的模样。 即使李云祥已经知道了敖丙一开始是存着报复的心思,才变化成女孩故意接近蓄意勾引自己,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糊涂感情账大概也只有这条小龙能算得出来,他情绪不佳时阿冰会费尽心思哄他,街坊邻居善意调侃时阿冰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其实耳朵尖都红了,旧塘街起火时阿冰是为了他李云祥忤逆父亲透支法力落了一场雨。从第二次敖丙真的受伤脱力跌进李云祥怀里,他就不再因为谎言而亏欠李云祥任何东西了。 误打误撞下,是李云祥亲自带着敖丙入了人世,识了感情,有了牵挂。他必须为此负责。 如果现在的一切——地位的差异、身份带来的立场相悖、无法忽视的阴谋以及阴谋背后cao纵全局的东海龙王——都是他在一起的阻碍,那为什么不能破而后立,重新建立一个属于他们的结局。 面具人有件事说的没错,如果李云祥想打破这死局,那哪吒就不能是谁手里的一杆没有思想的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