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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探谎言

    

试探谎言



    荆州冬寒漫长,周明策想赶快把案子了结,深夜又下了雪,冽风打在窗棂差点要把窗纸扎破了,打在上面啪啪几声。

    周明策躺在被窝一点睡意也没有,身上凉得睡不着了。

    咚咚。

    周明策探头看着门口,不是那边的声音,他披上外衣下床,屋里还有个小门。

    “大哥,是我,我来送炭火了。”

    周明策拉开门闩,李辑正用火钳夹着火盆,一进屋,炭和柴散着的热气冲着脸,李辑眼酸得别开脸。

    “大哥怎么不说,取暖的东西都给了梁循,自己却挨冻。”

    周明策轻咳:“他一个人躲在杂房,里外天寒地冻,若冻坏了还怎么查案。”

    “你给他送饭的时候可别教官衙的人发现。”

    李辑把火盆子放的离床近点,冬被拢着暖意,周明策拍了拍榻,“今晚是我托了你的福。”

    “多谢大哥。”李辑一溜抹钻进旁边的被窝,周明策往他这边拽了被子。

    “我不冷。”李辑止住他说。

    两人各自躺下后,周明策还是睡不着,心里的迷团揪着他。

    李辑也没睡,扭头看着闭眸休憩的周明策。

    “大哥?”

    “嗯?”

    李辑狐疑地问:“你相信那个梁循是被冤枉的吗?”

    周明策从枕头下摸出金扳指,“在我们没查清之前,谁的话也不能轻信,我把他留在这,对我们查jian细有用。”

    周明策摩挲着钥匙,他安置梁循的房间已经上了锁,就算有什么猫腻,梁循也出不去。

    李辑认同地点头,想到官衙的那个棘手人物,又不放心。

    “我觉得吴平的身份还要再确认。”

    周明策看着李辑:“你怀疑了?”

    “是,我总觉得吴平和那个尸体的身份有疑,也许那天在暗牢里发现的吴平,是因为我们先入为主把他认作吴平了呢,有没有可能他不是吴平,那个替他死的无名尸才是真吴平?”

    “而且冒名顶替官员的事在我朝不是没有,真正的吴平会不会是那个尸主,反正他死了,假吴平随便说什么也是死无对证。”

    周明策回道:“你的推测郑士元已经查明,郑士元和韩宜可也怀疑过,所以他们去翻吴平的上任记录,官籍照身,并没有冒名顶替的嫌疑,确是此人,但是这无名尸身份还得等他们验明。”

    李辑直接说出埋在心里的疑虑,“那既然没有冒名顶替,怎么会有披着吴平那张假脸的尸主?”

    他发问的话让周明策戛然沉默。

    “韩宜可已经去查那个被杀死的尸主,现在不知道有没有结果,要等他回来再问,若那个吴平本就是白莲逆党,尸主和他是同伙也不奇怪。”

    见李辑迷懵,周明策又讲道:“吴平自称是被白莲教的叛党囚禁,但凡是一个上任官员必定有随护和共事同僚,绑架要挟知府是很难有机会的,何况,他被关在暗牢两年,白莲教甚至没有立刻把他灭口,白莲党真正图谋的必然是更大的利益。”

    “堂堂荆州知府被白莲叛党挟持,其实要做这件事暴露身份的风险极大,官员赴任需要层层勘验,除去任命圣旨,文书,官印,护送的同僚要回京述职。”

    再怎么说,李辑还是觉得吴平的身份存疑。

    等雪停后,周明策在官衙查以往的案件卷宗,吴平和韩宜可在屋里烤火,周明策去的时候,韩宜可刚拨出一块饼,烧的红红的,一捏就碎,咬下去还有浓郁的rou香。

    周明策拿着案卷,本想让他查一下别的卷宗,但瞧着韩宜可咬着饼,他坐在炭火旁静静等着,吴平也一声不响地抬着手凑近明火,屋里安静得诡秘,韩宜可瞅着周明策竟然这么耐着性子,他正要接过卷宗,周明策就开口了。

    “吴平,你当初是怎么遇到这些白莲叛贼,又是怎么被他们要挟的?堂堂四品知府竟被盗贼胁迫两年,你这样的奇遇放在大明算是开了先河。”

    周明策平静地看着脸色越来越灰败的男人,韩宜可见势不妙连忙插话,“饼烤好了你们快尝尝。”

    两人都没反应,周明策在等着他回答,吴平攥着手一副忍辱负重的面色,“六年前,濠州盗匪猖獗,那时候我只是个县令,濠州知府与部下私吞了朝廷的发下来的救灾款,我身边无人无势,有个叫孙邑的书生找上我,他说可以当我的军师协助剿匪,我也是急昏了头就答应了,没想到他真有几分才能,剿匪后我把他留在身边任用,他一直没有说过要离开。”

    吴平说着表情凝重起来,“我与他共事了四年,从县令到这四品知府,有什么难题都会同他商议,可是有天他突然失踪了,什么话也没留下,我以为他只是有事离开几天,大概…有两个多月,他回来了,我…我当然很开心,我以为他会继续帮我,我当上知府后第一件事就是报答他,为了报答他帮我出谋划策,所有吃穿用度,甚至身后事我都帮他打点好了,可他…”

    “他告诉你,他是白莲教的人?”周明策冷冷地问,吴平唉声点了点头,“我真没想到他的身份,他告诉我他是被朝廷通缉的人,如果我不帮他,他就让人揭发我勾结白莲教,到那时候也是一死,我很煎熬,后来他就把我幽禁在这里,直到被你们发现。”

    “呵…”周明策勾了唇角,韩宜可已经听得入迷。

    “上官不信我?”吴平满腹冤屈地说,韩宜可只是吃着rou饼一边听他讲,rou的香味勾的周明策有点分神,肚子里空空的还没进食,韩宜可把烤好的rou饼放在小竹筐里。

    周明策说:“濠州叛乱,我记得朝廷派了几个武将前去,其中有个我认识的同僚,他叫韩翟,和你们县令打过交道,你记得吗,他就是被害死在濠州的。”

    吴平猛然抬眸,眼里有震惊和悲痛,“我…都怪我无能没有护住他,将军果勇…”

    他弯着腰悲痛的要昏倒了,韩宜可本要扶他,被周明策一记眼神止住。

    “吴大人,关于那个要挟你的人,你还没有交代完呢,具体要你帮他们做什么事,为什么他会被易容,杀死他的人和你又是什么关系,你也仔细想想。”

    说罢,周明策拿上四块rou饼,放了锭银子,“韩宜可,你手艺不错,可以再多烤点吗,给张相芸和她爹也送几个?”

    他拿上rou饼就回去了,韩宜可掂着银子,锦衣卫可真有钱呐,随便一挥手就给这么多。

    等老师来了,他带老师去最好的食楼吃一顿。

    吴平也饿得肚子咕噜噜的叫,韩宜可抽出一个给了他。

    “多谢上官大人…”

    周明策回去后直接上了床,被子裹住身体才暖和点,李辑去梁循那问话有一会了,不知道昨夜有没有冻坏那位。

    一炷香的功夫,李辑踩着雪进屋,冷气噗噗噗噗的好像被他抖落。

    “大哥,这里怎么有烤rou的味道?”

    周明策微抬下颌示意,rou饼叠在纸包上。

    “真香啊,这是谁做的。”

    “韩宜可。”

    李辑喝了口茶水,“没想到还能吃到他做的饼,我以为从他进过咱们大牢就是死敌了。”

    他说的是韩宜可曾经在皇帝面前状告胡惟庸,结果皇帝一生气把他关进大牢,后来又把他放了,李辑记得韩宜可,没死在诏狱就算万幸。

    他每次看见韩宜可都想到他弹劾胡惟庸那一幕,旧事拿出来总说出新花样。

    周明策摸着钥匙,“梁循怎么样了?”

    “他好着呢,有炭火烤,冻不着饿不着。”李辑若有所思说道:“大哥,郑大人什么时候回来。”

    他快等不及了,不是说去查无名尸身的身份吗。

    这些周明策都试探了一遍,吴平应是把对他编的谎话先对郑士元讲了一遍,郑士元能从哪查到人。

    “不用等着他,查不查得到,吴平的结果都是死。”

    周明策擦了一遍绣春刀,刀刃锋利寒光乍现,趁着郑士元去查人,他也去一趟军营,吴平想跑也跑不了。

    周明策到的时候,只看到守备和参将在练兵,战前训兵准备再攻元军。

    “王骁将军可在?”

    小兵见周明策骑着马立刻上前迎接。

    “将军去追几个送信的元党了。”

    周明策拧眉追问:“出什么事了?”

    “回大人,是元军有几个人来送信,好像还有先锋的盔甲,要逼我们用粮草换人,将军就追出去逮人了。”

    周明策进了帐内,小兵也跟着,之前他无意碰到的鸽子笼孤零零的挂在角落。

    “之前那三只鸽子去哪了?”

    小兵迷懵地摇摇头,“卑职不曾见过。”

    罢了,周明策说:“他们去哪个方向抓人?”

    他指了指远处的小道,周明策骑上马跟过去,不紧不慢循着蹄印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