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落在我那里了
白栀无法控制这少女的身体和思想,与其说是她的梦,倒不如像体验了一场别人的人生。 没有曾经那些令她不安的血泪和战火,只有轻松和她的快乐,仿佛无穷无尽的快乐! 凉国竟连一座废弃的庙宇都没有,纵然这里是天罗神子的出生地,但供奉什么神仙的庙都有,且香火旺盛。 街面上不少小猫在走动,凑过去时,狸奴会懒洋洋的抬眼看人。 但若这少女路过,不用她走过去,那些狸奴或慵懒或焦急的都会凑到她的身边来,喵喵的叫着。 她蹲身下去,手指点在其中一只的小脑袋上,“小乌圆,你怎么吃得这样圆滚滚?” 然后又看向另一只,对着侍女道:“你瞧,这只乌云盖雪的毛色生得好亮啊!” 早在八百多年前,凉国便已能发展至此了么? 民族是否安定富有,且看他们穿什么用什么。 一旦开始装点建筑物,无天灾人祸寺庙香火仍旧旺盛,便说明他们已不愁吃穿,安乐富足,开始丰富内心世界。 国家文明,不看百姓读的是什么诗书,看他们对小动物的态度。 这是凉国? 与如今那个冷风萧萧,破败残旧的凉国,是同一片土地? 再过几条街。 小鸟啾啾的落在她的伞沿上。 她伸手便聚过来更多的小鸟,扑闪着翅膀,弄她一脸的水。 她笑着躲着:“怎么下雨还出来飞啊,羽毛打湿了,飞起来很累的。” 更多的小鸟扑腾着翅膀来,水珠飞溅。 出太阳了,那些水珠被阳光浸得耀眼,她像小鸟儿似的摇晃着脑袋上的水珠,伸出手指,小鸟便在她的手指上用翅膀打另一只小鸟。 其它的小鸟啾啾的叫起来,绕着她一圈一圈的飞。 好自由的一天! 染坊里,酒肆里,来往的商队里,小贩边,她走在各个地方。 汀花雨细,水树风闲。 真的好快乐啊,在开心什么?白栀也不知道,但就觉得此时的风都带着自由肆意的快乐! 晚上被一个一身黑衣的少年抓着拎回去的时候,她带来的包袱早不见了。 她乖乖的跟在少年的身后,伸手去拉住他的腰带。 那少年的身形一顿,“殿下,松手。” “哥哥!” 那只软乎乎的,一看就没有受过苦难的小手又伸过去,拉住他的衣角。 “哥哥,我还想去那边的楼顶上看王宫的灯亮起来的时候的样子!” “不可。” “哥哥,也偶尔不拒绝我,也偶尔答应我一次嘛。小的时候你都是……” 他冷声打断,语气里带了警告:“殿下。” 仍是看不见少年的脸的,只能看见他戴着手套的手指,露出的部分能见那指节有多好看,就连紧紧贴在手指上的指套都看起来那样赏心悦目。 他冷淡的打掉她的手,往前走。 “我送你的坠子呢,哥哥?”她看向他的腰带。 少年没理会她,那双冷酷寒凉的墨绿色长眸中不带情绪,对着旁边的侍卫吩咐了几句。 气势又冷又狂的往周遭压过去。 对着旁边的侍女只一个眼神,那侍女便立刻低着头过来扶少女上马车。 白栀努力想看清少年的脸。 他的脸上没有戴面具。 但看不清,视线总会晃,只能看见那双仿佛浸了墨的绿宝石一样的眼睛。 墨色偏多,绿色偏少,但又幽幽的在当中不可被忽视。 他翻身上马,本在马车边,但少女掀开帘子准备说话时,他修长的双腿夹了一下马肚子,骑着马到了前面。 白栀看着他的背影。 银黑色的铠甲,在一众禁卫军的金甲中尤为显眼,战马的身上都是金属质的黑甲。 他在的地方,气势便极强的压向四周。 她小声的对着跟着她的马车跑的小猫小狗说,“我要回家了,你们也回家吧……” 它们像真的听懂了似的,停下步子。 又再跟了几步,然后静静地看着她离开。 那些在秘宝大典里看见的小精灵呢,怎么没见它们的身影? 旁边的婢女犹豫的看着她,提醒道:“殿下还是不要与神子殿下走得太近了得好。” “你怎么也这样想了?”她点了一下侍女的额头,然后笑吟吟的眯起眼睛,像突然掉进了那些甜蜜美好的回忆里,“哥哥只是性子冷,但对我极好。” 濒死时的药,是他用天罗神子之血灌养的。 雷雨时的噩梦,是他守在床边将她的耳朵捂住,帮她驱散的。 瘟疫时,是他强将她的脸上蒙上被药草熏过的防疫的纱布的。 他们一起长大,吃在一处,学在一处,就连写的字都是一个先生教出来的,所以笔锋处尤其明显的相似。 好似又看见了那双墨绿色的眼瞳中盛满笑意的看向她时的样子。 她看向在前方的身影。 好希望能再见到哥哥那样笑一次啊…… 侍女担忧的目光被这笑温暖到,摇摇头,“算了,谁肯伤您的心啊,怎会有人舍得呢?” 她收回目光,看向侍女。 那侍女便又道:“殿下往后若能成亲,会嫁给神子殿下吗?” 这个问题出来的瞬间,白栀感受到了一道极强的目光注视。 她立刻掀开帘子,四周张望,却未见有人。 好熟悉的感觉。 是……谁? 白栀的这个梦好长,好长。 但很安宁。 她受百姓爱戴,被万物喜爱,是很美好的梦。 这一夜,谢辞尘也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是裂隙中,看到的那些画面。 天还未亮,谢辞尘缓缓睁开眼睛。 似乎还没能从方才的梦中回过神来,一股难得的慵懒淡漠从他的黑眸里蔓延上来,仿佛平静深邃的海。 他的呼吸仍是缓慢且平稳的。 然后他的眉心微微动了动,这才淡淡转过头,看向自己的手。 手心里,仿佛还能感受到被梦中那只小小的手牵住时,那未消的温热。 漆黑深邃的眼底逐渐因为那丝温热消散,也慢慢的冷下来,变为平淡。 平淡地没有丝毫情绪。 梦中未见那些血腥的场面,但清醒后,那具带血的雪白身躯一点点被抽出灵根时痛苦扭曲挣扎的模样,立刻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少年修长的手指蜷起,又略带颤抖的伸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