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雪丸
“怎么这样看着我,好孩子。” 她忽然说。 谢辞尘的身体更僵硬,她真的忘了。 有关张三的一切都会忘,所以他们方才的对话是因张三,也一并全忘了。 他眼神复杂,身体略有僵硬。 白栀的手轻轻帮他将脸颊边的发丝捋开,“怎么好像不开心,遇到什么事情了么?” 他看向她的眼睛。 清光一片,澄澈透净,像一面坠进水里的琉璃。作者微博:只是乱翻书 看不出丝毫的破绽。 所以是真的忘了! “是在担心之后的比试么?” “……师尊。” 白栀强忍着笑意,越是见少年失落复杂的表情,嘴角就越是难压,尽量语气清冷如常道:“嗯,师尊在,慢慢说。” “……没事。” 哈。 就不说了吗? 那白栀不是得憋死。 少年凑近,抱紧她。 手臂收紧的力道看得出他的失落,一点都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无动于衷。 这个总是将自己的情绪藏起来的孩子啊。 她回抱着他,“心里很难受,谢辞尘?” “这样就很好。”他说。 尽管她会忘记那些因谢辞尘而有的这些心情,但同样也会忘记那个所谓的张三。 他要对于她来说,特殊的“好孩子”始终就只有他一个。 哪怕张三少侠是他的另一层身份,也不行。 所以,对他来说,这样很好。 鼻尖是师尊的发丝上的香气,他垂眸看着那漆黑柔顺的长发。 作者微博:只是乱翻书 话说到这里,白栀如果在硬往上面扯,肯定会露馅。 但不说,她又憋得难受。 心灵上的难受,总会在身体上体现出来。 她动了动。 又动了动。 躺不住了,于是对谢辞尘说:“要不起床去吃饭吧,你该吃饭了。” “这个时辰已经没有饭了,师尊。” “那夜市呢?” “还有约两个时辰才会出。” “饿不饿?” 他不动声色的将手搭着抱紧她:“进来之后,饿的很慢。” 白栀有些惊讶:“没有灵力了,却比在外面时饿的要慢?” “嗯。”他也觉得很奇怪,但三餐都会按时吃。他理智的知道自己的这具身体需要靠食物喂养,补充能量和体力。 吃东西对他而言,本就是为了生存。 所以饿不饿都一定会吃。 今天,是个例外。 黏在她身上就不想离开,哪怕雷打不动的东西,也会变得薄弱到一推就散。 看来秘宝大典里的BUG也不少,白栀想。 疲乏往身体里钻,她在谢辞尘的怀里睡着了。 原本抱着他的那只手从他身上掉到床上,谢辞尘又把它拉回来,白栀不舒服,想将手抽回去,但抽不动。 这力道用的巧妙,她没办法控制这只手,但又不会因为他给的力气太重而醒过来。 就迷迷糊糊的被强迫着抱着他睡。 呼吸均匀,绵长,平稳。 谢辞尘静静听着。 视线凝在他们的手腕上,那个契印此时略显黯淡,因为她的皮肤白,甚至不太明显。 他用自己的贴过去,紧紧挨着。 极轻的唤了一声:“师尊。” 看她睡的很香,谢辞尘也缓缓闭上眼睛。 她的香味近在咫尺。 令他感到安心。 为什么能感受到从她身上散发出的安宁的感觉呢,她的灵力没有被完全封禁,所以还能控制少许么? 他岂会知道自己的这些改变与灵气术法无关。 教会他爱的那个人,沉在梦里。 也许,她自己都还没学会过关于男女之间的情爱呢? 梦是一片荒芜的山。 很熟悉。 但又很陌生。 是缥缈峰么? 但白栀向四周看去,未见天玄门中的其余几大峰。 终年不化的雪很高很厚,一个脚印都没有。 白栀站在雪地里,左右四顾,不知该去哪里。 然后她看见风雪中从远方走过来了一只毛色偏黑的狼,它的嘴里衔着一朵已经被霜雪冻坏了的花。 抬着脚,一步一步地向着她走过来。 她疑惑的微偏头看过去,它似乎完全没有看见她,眼神坚定的落透过她落在她身后的不远处。 白栀转过身看过去,是一座墓。 墓碑上的字被风雪掩盖住了。 她跟在这头狼的身后,看着它熟练的将霜雪全都扫开,墓碑上的字便也显现出来。 她整个身体都僵硬的愣在了原地。 视线颤抖着再去确定。 ——白栀之墓。 狼将花放在墓前,漆黑的眸子眷恋的落在那个名字上,卷着尾巴卧在了墓碑边。 花被它的爪子压着,所以不会被这么大的风吹走。 但很快,它的身体上也被厚厚的雪盖住了。 一定很冷吧。 白栀怔怔的向前走,蹲在狼的面前。 它看不见她。 发出思念的呜咽悲鸣。 白栀看着它的那双眼睛,总觉得熟悉。 然后她的手轻轻将它头上的雪抚掉,但只能弄掉很少很少的一点。 它浑身一颤,好像感应到她了! 它焦急的四下张望,那双漆黑的眸子湿漉漉的。在它前脚上,有淡淡的契印在发光! 白栀不确定的看向自己的手腕,是和他一样的契印,但没有一起被点亮。 她轻声唤:“……谢……辞尘?” 白光猛闪,她又掉进虚无的白里。 梦里发生的一切都在瞬间被遗忘。 真的只是梦吗? 那只狼四下寻找,又只能狼狈的回到墓碑边,连那朵好不容易找来的花都不见了。 它用尾巴将墓碑卷起来,紧紧挨着那墓碑。 挨着师尊的墓碑。 冰冷的墓碑,再也再也,不会有她的温度的墓碑。 …… - 师尊喜欢热闹,它该说点什么的。 可它已经忘记要如何变成人了,忘记该如何开口讲话。 因为师尊说过,喜欢他像小狼崽。为什么不来见他呢,因为他长大了吗? 它努力把自己的身体蜷缩的很小,很小。 但思念却要命的被扩的很大很大。 如果不是梦,那这是什么呢? 只是梦……吧。 因为是梦,所以才会轻易被忘记,在白栀的大脑里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白栀彻底清醒过来,天已经渐黑了。 睡了有一个多小时吧,但为什么还是觉得困困的,身体略感疲乏。 她动了动,抱着她的手臂力道重了点。 白栀抬眸看上去,对上少年的视线。 “你一直在等我醒吗?”她此刻的声音慵懒偏柔软。 谢辞尘不免也将自己的声音放轻了:“没有,弟子也睡了一会。” “刚醒吗?” “醒了有一会了。师尊做梦了。” 白栀想了想,不确定的摇头:“……没有,什么梦都没做。是我吵到你了吗?” 谢辞尘闻着她的发,“没有。” 她还没彻底清醒,又闭上眼睛,缓了缓。 …… 二人出来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白栀推开姜满房间的门,姜满的帘子拉着,声线冷冷地:“放在桌上便是,出去吧。” “小世子殿下精神恢复得不错。”白栀说着,向内走。 帘子里立刻伸出一只手来开心的把帘子拉开,见来人除了白栀外还有谢辞尘,强忍着想往白栀那里冲的冲动,“阿姐,谢仙人。” “好些了吗?”白栀问。 “好多了,有劳阿姐挂心了。”姜满一边说,一边期待的望着白栀。 这小模样,就差把“阿姐坐我旁边”直接写在脸上了。 但白栀只拉了个凳子,坐得距离也和姜满不近。 姜满便自己努力的凑到床边边,看着白栀:“阿姐今日比试结束都忙了些什么,大半天都未能见到你,我都想死你……呃,我很挂念阿姐。” 都忙了些什么? 白栀的手指不自然的收紧。 看谢辞尘格外坦然。 白栀问姜满:“午饭吃了什么?” “小精灵送来的,盯着我喝了一整杯的桃花酿。说酒能缓解痛苦,我吃完痛苦的都快直接去见我太祖奶了,阿姐!” 见白栀不冷不淡的扫了姜满一眼,姜满立刻立刻收敛,但小声:“谢仙人与阿姐都是自家人,我装模作样给谁看嘛。” 话虽然这么讲,但姜满不敢忤逆白栀。 尽管不是自己的真jiejie,钟仙人的长姐气息也实在强的过分。 有jiejie的宽容,纵容,但也有jiejie的威严,强势。 养了这么大半天,身上还是疼,但服过药已经好了太多了,姜满嚷着要一起去夜市。 走在路上时,姜满笑眯眯的小声跟白栀说: “阿姐,这是我用过最最好的药了!” 白栀说:“吃药也能笑的眼睛都看不见缝。” “原来兄长平时用的药这么厉害,只需要一小点儿,就可以立马不痛。” “药吃起来都是甜的,比我在江国过年时才能得到的酥糖都要好吃。真想再多吃些!” 白栀:“不可以贪嘴。” 姜满点头:“我知道的,我会很珍惜这些药的。我还要为江国带回荣耀,让母亲也能过上吃这种药的好日子。” 姜满说完,偷偷观察白栀的表情,见阿姐神色如常,眼神都未变一下,心里有些失落,但又很快笑起来,对白栀道: “从前我都不敢把这样的话说给别人听的,他们一定会笑话我。阿姐虽然不会理我,但不会嘲笑我。甚至我想,阿姐一定是相信我能办到的。如果你真的是我的jiejie,就好了。我一定会很努力,成为你的骄傲。” 白栀说:“你现在也可以。” 可以什么? 成为她的骄傲吗? 白栀又说:“现在的我,是江挽月,你忘记了。” 美梦之所以美好,就在于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散吧? 姜满看着白栀的侧脸,眼眶忽然就有些湿了。 太短暂了。 阿姐一看就是拥有很多美好的人,所以不会明白,这些短暂的时光对她而言,有多珍贵。 白栀疑问的看向她。 姜满本能忍住的,但看见白栀的眼睛,忽然就绷不住了。 嘴巴往下一瘪,眼泪就像掉豆子似的往下坠,又满脑子都怕阿姐觉得她软弱,结结巴巴的说: “我只是……我哭不是因为我怕疼,我不怕的!我……我只是……只是有点害怕明天的比试……” 说完更懊恼,这样一来,阿姐肯定会觉得她没用的! “哭的这么委屈,看来今天是真吓到了。”白栀站在姜满面前,抬手想帮小丫头擦掉眼泪。 作者书友Q群:288496912 群名:到温暖的地方去 但一把剑隔在他们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