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鸢
凉国旧历313年夏。 令湛得天意，为子民祈福。 大典上，帝女白栀盛装出席，空中鸟雀聚集，祥云飘摇。 万民垂拜。 大典结束，花车游行，她正准备上车，被一只有力的手从花车上一把拉了下来。 她回头，便见到一双墨绿色的深眸。 “哥哥！” 沉衍将替身人偶推给清女使，一把将小白栀抱上马。 马跑在原地转了一圈，吓得小白栀大叫一声，紧紧靠在他的胸口，“哥哥，你把我偷走了。” 那双眼睛星亮。 沉衍应道：“嗯，偷走了。” “偷去哪里？” “去看萤火虫。” “萤火虫！”她咯咯的笑起来，“哥哥把我偷走啦！” 清女使被这笑感染到，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殿下，小声些。” “哦哦，嘘——小声些。哥哥要带我去看萤火虫啦！” 清女使动作迅速的线将人偶放下来，小跑过去踮着脚，为小帝女遮了件斗篷，看向沉衍：“烦将殿下头上的花冠取下来。” 白栀乖乖巧巧的将小脸凑过去，静静等着。 沉衍垂眸，便看见她期待的在颤动的纤长睫毛，鼻尖翘起的弧度都透着一股难言的乖巧。 白生生的小脸，在树荫下，嫩的要命。 他修长的手指已可见力量感，将她的花冠摘下来时，还有发丝绕在花冠上。 小姑娘“嘶”了一声，抬手去捂，手碰到了他的手背，俏皮的在他手背挠了挠，然后小声窃笑起来，全然忘了头发还挂着的事情。一动，又扯到头发，“呜哇”一声叫起来：“好痛好痛！” “先别动，知知。”沉衍帮她揉着，一点一点的往下解那一根根黑色的长发。 动作真是用尽了他所有的耐心，全部解开时，他的额头上甚至有一层细密的薄汗。 清女使把备好的零嘴递给沉衍。 嘱咐着帝女殿下吃的时候要如何注意，哪样不准多食，又准备在小袋子里翻找。 沉衍双腿一夹马肚子，小白栀“啊呀”一声被吓到了，然后两个已经大了些的孩子快速消失在了清女使的眼前。 清女使有些泄气的不满，扶着人偶道：“我还备了许多，小殿下若想吃了，可怎么是好啊？” 一切景色高速倒退。 马的不可控性让白栀的后背紧贴着沉衍的胸膛，身体缩着，一直很紧张。 风声变得好大。 青草和土地的味道越来越浓。 他逐渐放缓速度，单手抱住她的腰，“知知，别怕。” “哥哥保护我。”她点点头，又被马吓到，“呜哇！我，它，我不怕，哥哥保护我，我不怕。” 嘴上一遍一遍的重复，其实心底里还是很害怕。 从她冰凉的指尖就能感受出来，轻微的在发抖。 但就对他有那么强的信任感，真的努力将身体放松，张开了一只手臂，去感受风从指尖过。 痒痒的。 “哥哥，风在咬我的手指！”她笑起来，手上下挥了挥，“我甩掉它了，啊，它又咬住我了，哈哈哈！” 云山青青，风泉冷冷。 越是入到深山，草木就越是茂密，温度也更凉更舒服。 她开心的笑起来，然后忽然回头，认真仔细的看着沉衍的脸。 视线久久没有移开。 马变成缓慢的行走，沉衍问她：“想说什么？” 小白栀摇摇头，仍在看他。 “怎么了？”他又问。 小丫头说：“哥哥，我很想你。” 心跳声比方才纵马奔腾时的风声还要大。 他墨绿色的眼瞳里颤动不止，然后笑起来，惯常冷冽的声线里满沉着夏风般的温柔： “我也很想你。” 所以才刚养好身体，就迫不及待的让这场不存在的“天意赐福”出现在凉国。 他和令湛甚至捕好了鸟雀，准备人造祥瑞。 没想到她一来，祥瑞便自然的到了。 马停了下来。 她轻轻抱住沉衍，“我以为你再也不会来看我了。” “怎么会这样想？” “每个人都在盼望王后腹中的新生命，父王说，那孩子一定会比我更成功。也会被送进天罗神子庙里，和哥哥们一起长大……我再也不能跟在哥哥们身后了。” “不会的。” 她点点头：“哥哥说的，我都相信。” 然后重复他的话：“所以不会的。不会的……” “谁都会骗你，我不会。” “那大哥哥呢，会骗我吗？” 沉衍顿了一下，“你希望呢？” “我希望他不会。” “那就不会。” “你们不会骗我。”她说完，又看向他：“哥哥不会骗我。” “不会。” “拉钩哦。” 她伸出小手，眼眶红红的，忐忑的望着他。 沉衍将她一把抱起来，让她横坐在马背上，她因此身体不至于扭得那么难受。 然后他把自己的小指和她勾在一起，“嗯，我答应你。” 她还有些不放心。 那双在天罗神子庙里被养的亮晶晶的，总是绽满对世间纯净的爱的眸子，此刻竟透着不自信的自卑。 在宫中短短半年间，她究竟都经历了什么？ “哥哥看看你的手臂，好吗？”沉衍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发紧。 小白栀将手背在身后，“我……不要。” 他瞳孔猛然一缩。 小白栀也察觉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抬眸看向他。 一时间，两个孩子的视线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