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八（中）：这样吵吵闹闹的，她居然真能适应生活下去。
日记八（中）：这样吵吵闹闹的，她居然真能适应生活下去。
曹弥不爱买衣服，无论是在线上还是线下。 线上可供选择的种类太多，会让她突发选择困难症。在网页上被展示的，差不多款式类型的服装，因为颜色、材质和图案的不同，被细分成五花八门，眼花缭乱的别类。 线下导购的花言巧语，曾经狠狠欺骗过曹弥的感情，对此心有余悸。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群导购就像拔rou无情的海王渣男，在店里广撒网猎艳。她左脚刚抬进屋，她们就热情围上来簇拥着她，蜜蜂似的嗡来嗡去。 衣服是一件又一件往怀里塞，拒绝速度根本比不上对方高涨的服务态度。闭着眼把人吹得天花乱坠，夸衣服是怎么怎么合身，又说人是多了多么漂亮。 全都是糖衣炮弹，商店调试过的特殊灯光，还有斜放在墙边的等身镜，为此付出了太多。 曹弥初来乍到，砍价也不会砍。 买衣服需要发狠先砍到两三折，她瞥了眼笑容满面的导购，哆哆嗦嗦在心中建设半天，张口却只砍掉标签后面的尾巴零头。 对方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装模作样烦恼一番，就答应了曹弥的砍价要求，还让曹弥以后多来转转。 曹弥捏着袋子，在心里说了句再见，想着以后再也不见。 她被这个精明浮夸的社会伤透了心，这个例子还能用在很早之前，曹弥对自己厨艺还抱有幻想的时候，她去菜摊买菜被老爷爷老奶奶诈骗的惨痛经验教训。 完全就是一比一的复制，老人家眼角皱纹笑成了褶，一口一个乖囡出来买菜，装菜动作却是不相符的雷厉风行，好菜掺着烂菜，以正常价格一兜子卖给曹弥。 曹弥扔了大半的菜丢进垃圾篓，然后心梗发现海鲜摊子那家买的活虾也躺尸了好几条，沉在水底嘲笑她的天真。 曹弥：好气！ 然后她一怒之下，真的怒了一下。 曹弥：…… 她就是个纯纯的大怨种嘛，左眼写着人傻，右眼写着好骗，不管怎样，横竖都血亏。 曹弥捧着冰可乐叹了口气，当今这个社会，只有不讲良心的王八蛋才能赚大钱。 她其实也想不讲仁义道德，不成为那种被警察全网通缉，十恶不赦的大坏比，稍微当个没良心又不会被抓的小坏比就好。 然后当坏比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那些无良摊贩的摊子前，揭露他们罄竹难书的累累罪行。 曹弥：哦咯。 从喉咙滑入的可乐气泡，一小朵一小朵地炸开，她又抬头喝了口可乐，呼出一口气。 想想就十分神清气爽好么？ 曹弥想要为此不懈努力，但她努力好几次，还没开始就惨遭失败。 咸鱼怒了一下，也只能翻个面被晒。 曹弥在心里cao了一声，老老实实选择认命。 这辈子都当不成坏比的曹弥，含泪去超市购买新鲜蔬菜，为白纸黑字标明的昂贵菜价恨恨买单。 超市，是最适合她的去处。 就算要当冤大头，曹弥也要当个清醒被宰的冤大头，这是多么痛的领悟。 ... 最简单的白色T恤，都有圆领、方领、v领之类的区别。在下方购物车可供选择的套餐里，也有着各种各样的搭配选择。 万恶商家还会贴心把无图案的纯T选项放在最后，并且两件起买，比单买一件要便宜些。 曹弥感叹：好jian诈！ 她不想挑，不想为此献出自己的网页点击率，这玩意儿就和某站某乎的点赞投币收藏一样，虽然都是免费的，能给，但总是扭扭捏捏收着不肯给。 但穷字当头，她也只能忍着头疼点击商品图片，货比三家努力挑选。 中国有句古话叫来都来了，这四个字凝结了老祖宗千万年的智慧结晶。 可适用于绝大多数场景，兵不刃血，叫人无法开口拒绝，堪比西方口出必践的神秘言灵。 曹弥现在就处于来都来了，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神秘阶段。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点都点进去了，顺带着浏览一遍这家店所有的衣服款式好了。 时间嗖一下从指间窜走，曹弥原先还能坚持，左滑右拉，对照尺码翻阅评论区。 网购人习惯先看差评，即使上千条评论里才夹杂着零星几条黑色差评，曹弥也能把它们找出来，都先上看一遍再说。 点进去，浏览完毕，再退出下滑，点击下一个。 寥寥无几，却更能反应商品优劣。 可翻的多了，看手机也开始头疼起来。 手帕金森似的疯狂颤抖起来，揽着旁边它舞伴的腰，让手机女士也跟着跳上一曲莫妮卡。 一对眼珠也快脱离眼眶，酸涩发胀的让她难受。 曹弥伸手揉了揉眼，又把头重新低下去，她看到右上角的T恤图案，从一枚小小的萝卜刺绣变成了骨头刺绣。 只有图片和文字的抽象形容，让想象力贫瘠匮乏的曹弥完全无法理解。 她不能化抽象为具象，也没有ps绝技，可以把模特图的脑袋扣下来p成江玟的。 天知道视频里介绍的这么大是多大，四十多厘米的肩宽，究竟又有多宽。 曹弥面无表情放下手机，在空中尝试伸手比划，拇指食指张开，各角度调整。 好不容易比出她认为的尺寸，曹弥先是满意地点点头，突然又不确定地僵着脸，左右扭头，想找出不知道藏在哪的卷尺，用它画出真正的设计图。 所以线上有线上的好，线下也有线下的好。 ——只不过对纠结社恐星人来说，都算不得是什么最佳选项罢了。 啊啊啊，真是要疯了！ 曹弥手指杵在手机屏幕上方来回不定，抽风似的来回画着圈。 她在想自己究竟是要给江玟买s码的衣服，还是m码的衣服。这衣服看起来还行，可买家秀评论有说尺码偏大的，也有反驳说偏小的，她不知道该以谁为准。 看到店铺有免费赠送的运费险，曹弥干脆一咬牙，每个尺码各来一件。 见者有份，购物车了里多了一大串待付款的衣服，她在心里感激运费险的发明。 曹弥不喜欢买衣服，是真不喜欢，也懒得挑，所以入职时特意选了要求穿着工装的公司企业。 春夏秋冬，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她有将近四分之三的时间都穿工装。 曹弥对此很满意，工装有长有短，天凉了，就在外面套件薄外套，再冷一些，就套上超厚的羽绒服外套。反正剩下时间待在家里不出门，宅到极致，就连床也不怎么下，完美从源头上根治选择困难的疑难杂症。 曹弥又坚持挑了一会儿，感觉生机都在一分一秒消失。实在坚持不住了，动作突然一顿，两眼发直瘫在沙发上，化作一具无法言语的僵硬雕塑。 手机落到腿上，还停留在花花绿绿的商品详情页面，下面是万恶大数据的猜你喜欢，把更多类似款式的衣服都推送到她手机的app上。 曹弥在买家和卖家的斗争中死去，过了会儿颤颤巍巍地爬起来，尔康手对着前方，无声开口喊着： 臣妾做不到啊——臣妾是真的做不到啊—— 曹弥是真挑不出来，但一个合格的网上冲浪者，无时无刻不在发疯。 与其内耗自己，不如内耗队友。 她现在已然升华，不纠结于凡夫俗子陈芝麻烂谷子那点破事，而是在脑中播放起生命起源来。 曹弥终于想通，不再纠结。她把江玟叫出来，又把手机塞到对方手里，豪气万丈一挥手，像成功包养了小白脸的霸气总裁那般开口道： “你自己买吧，五十以上，八十以下。” 光听那挥斥方遒的豪横语气，还以为是带上万字的大生意。 曹弥把难题抛给少年，整个人顿时轻松不少，她甚至拍了拍江玟肩膀，让对方好好挑、慢慢挑。 “没事，慢慢挑，不用着急。” 江玟听完后眨了眨眼，抬脸回道：“我会好好挑的，主人。” 他还穿着曹弥的衣服，踏着曹弥刚买的毛绒拖鞋，一副乖巧的不得了的好狗狗模样。 因为脸过于精致，导致江玟穿什么都很契合，是天生的衣服架子。此刻，他说话的语调不情不愿被拉长，明显不想把身上这套衣服换下。 “那这套衣服——” 还没等江玟说完，曹弥赶紧打断了他的话：“新衣服到了就脱下来，这套是我的，肯定要还给我。” 她实在怕江玟不知羞，当着她的脸，说出只有穿着主人衣服才能睡着的混账话。 自从说要他当狗，对方适应地比她还快，睡觉前像给皇帝侍寝温床的小妃子，趴在床尾缩成一团。 洗完澡的曹弥，从浴室出来后，看到这一幕后无语凝噎，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曹弥说：“你这样像什么样，给我下去。” 江玟从被子里弱弱探出头，嘴里小声叫着：“呜——汪——” 殷红嘴唇一张一合，叫声sao的不行，异常荡漾。 曹弥额角青筋跳了跳：“cao，给我说人话。” 曹弥想，遇见江玟后，她说脏话的频率直线飙升，在公司对领导也差点张口闭口cao上一句。 毕竟也没有其他字，比cao这个字更能符合她的心境变化。 江玟说：“主人，奴家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曹弥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是个成熟女性，不能和对方太计较，于是冷声问： “你今天一个人在家，到底看了什么电视剧？” 江玟不好意思地用被子隔住他那道眼波流转的视线，嗫喏着开口：“宝莲灯。” 曹弥：？！ 不是，这部正经修仙剧也能把人看得荡漾起来？ 曹弥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难以言喻，然后她在心里下了结论，龌龊的人，真是看什么都脏。 但曹弥强烈抗议的结果，就是江玟学会蹬鼻子上脸，每天都在太岁头上动土了。他口口声声说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狗和主人日日都住在一起。 江玟哪是不懂？分明懂得不得了，无师自通就掌握了网络杠精的成名绝学。 曹弥苦口婆心劝了半天，江玟终于松口，说电视剧里的狗都有项圈，他也要有。 曹弥：…… 这种攀比的风气，究竟是从哪里传来的？ 她气极反笑，顺手从床头扯了两截垃圾袋，把江玟从被坨里挖了出来。 热烘烘的被子，果然很暖。 曹弥不会打领结，就像小时候戴红领巾一样，给对方在脖子胡乱系了一下。 “给，你的狗项圈。” 打好结后，曹弥还是没能真正把江玟拉下床，她冷着脸把地上的被子捡起来丢到床尾，让对方睡觉前记得盖好，不要再冻感冒了。 然后那天晚上，江玟捏着曹弥给他做的简易项圈，在床尾沉沉睡了过去，睡着时唇角还带着挥之不去的浅笑。 而现在，曹弥转头看着电视，江玟握着手机，低头仔仔细细挑选起来。 过了十几分钟，曹弥觉得对方应该差不多挑好了，正巧电视插入广告，于是她转头问江玟：“挑好了吗？” 江玟摇头：“还没有。” 曹弥哦了一声，心想买衣服确实很难挑，她也不想太为难江玟，也就没催着他。 一集电视剧看完，曹弥又问旁边的少年：“挑好了吗？” 江玟扭扭捏捏，张口回道：“还要一会儿。” 曹弥又哦了一声，头转回去继续看着电视。 电视剧播放到精彩桥段，曹弥目不转睛盯着电视屏幕，听江玟说他挑好了，顺手接过手机瞥了一眼： “哦——那我来付钱——我看看你选的——呃？！” “这就是……你选的？” 曹弥看到那几件呼呼漏风，连奶子都遮不住的装束，眼角抽搐。一句话还未说完，就因为太过震惊而被强行吞回肚子里。 分明窗户都关紧了，她却觉得从窗缝门缝里漏进来的风，吹得骨子里都泛起凉意。 男款情趣服，确实大多都在五十到八十的范围区间。不过昧着良心说那是布，就特么几根绳子，曹弥就觉得好生不值。 她还看到江玟在购物车里加了狗耳朵和狗尾巴，买就送皮鞭手铐。 风好大，心好累，曹弥闭嘴在进行自我检讨，心想自己真是错的离谱，怎么能让江玟自己来挑衣服。 在这种衣服脏了她的眼睛之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了对方最好。 曹弥拎着抱枕直接跳起，拼命追杀着面前不知羞耻的少年。 “这能叫衣服？！啊，这能叫衣服？！” “是让你买可以穿出去的衣服啊！笨蛋！” 铁石心肠的曹弥，不顾不江玟可怜巴巴的哀求，摁着对方的手，确认了商品退款的完整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