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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距离中央塔坠毁还剩1440小时。

    悬在中央塔上方的倒计时是悬在人人心中摇摇欲坠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人类所铸造的文明将在倒计时结束后湮没在无边星际里。

    绝望在人群中弥散，凝结成一道漫长无尽头的黑夜。

    你坐在餐桌旁，握着玻璃杯的手止不住的颤。

    你在等你的丈夫夏鸣星回来。

    联合政府为了抵御中央塔坠毁，向全体公民发出号召，积极鼓励公民参与类人战斗机匹配度试验，将选出与类人战斗机最为匹配的驾驶者负隅顽抗到底。

    你的丈夫夏鸣星报名参与了这次试验，然而作为类人战斗机项目组的一员，你清楚的知道，使用类人战斗机抵御中央塔坠毁也不过是飞蛾扑火罢了。

    你不断的祈祷着祈祷丈夫不要被选中，哪怕生命只余最后的1440小时，你也只希望你们能够相依赴死，而不是眼睁睁看着他和类人战斗机一起坠毁，尸骨难殓。

    “吱呀——”

    等你回过神，他已经关上门在玄关处换鞋了。

    你小跑过去，埋在正在换鞋的他怀里。

    他的手抚上你的头，像你平常安抚他一样安抚你。

    屋里静静的，你们都不说话。

    “我被选中了……”

    心里的弦崩了。

    “我和零号机的匹配度最高……”

    你还是无言，只是他的衣襟被泪打湿一大片。

    夏鸣星也很茫然，他从没见过哭的这样难过的你，哪怕得知中央塔坠毁不过月余，哪怕类人战斗机项目推进艰难，哪怕眼睁睁的看着共事的战友被辐射污染挣扎死去，你都不曾这样悲恸。

    他只能无助的重复着无数次你安抚他的动作。

    你也记不得你是怎么回到卧房的，你只记得你们始终紧贴在一起。

    含泪的眼被烙上一吻接一吻，略带粗粝的指腹擦过面颊，擦去泪痕却又余下淡色的红痕。

    意识回笼的时候，你双腿打着颤，腿心也落着泪，他在你身后顺着脊骨吻下去，在尾椎骨旁的痣上停留了好久，落下细密绵麻的一片吻。

    你浑身都发颤，他从背后拥着你，一点点的融进你的皮rou，你偏头，刚巧对上他索吻的唇。

    唇舌交缠，氧气被他攫取，又被他重新渡回来，连接枢纽是换气时分勾连的银丝。

    屋外，雨打芭蕉，潮湿粘腻，一如你们交合的腿心。

    他将你翻了身，握着腿弯欺身压上来，虔诚的在你胸口落吻，身下动作不停歇。

    窗外的雨也不停歇，重重打在栀子娇气的花蕊，蕊心泥泞不堪。

    你是欲海上沉浮起落的小舟，摇摇晃晃的攀上浪峰，又急急落下。

    额发被打湿，眉眼半眯着弯作一道月牙。

    你听到他在低声呢喃些什么，可实在听不清，情潮太过汹涌，你无力招架，整个人都软作春水。

    jiejie。

    我的小月亮。

    我的阿尔忒弥斯。

    他这样喊你。

    分明声调是那样轻，却又那样沉重。

    任何亲昵的称呼载上了生死离别的分量都变得沉重不堪。

    02

    醒来的时候，夏鸣星已经在厨房准备早餐了。

    你踮脚凑过去，从背后抱着他，脸紧贴着他宽厚的背。

    “不多睡会儿吗？”

    “怕多睡会儿就只能在训练室见到你了。”

    他顿了顿。

    “是不是又没穿鞋？”

    “啊呀，挂在你身上又踩不着地，我不爱穿拖鞋这臭毛病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你吐了吐舌，他转过身，把你抱在流理台上，又无奈的去卧室拿了拖鞋给你穿上。

    “最近开始训练，我在家时间少，你又快到生理期，我肯定担心你啊jiejie。”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我们星星最心疼我了！”

    你勾上他的脖颈，低头印了早安吻。

    接下来的两个月，你们聚少离多，打起照面来比在家更多的是在训练室。

    他在玻璃的里头，你在外头。

    cao纵类人战斗机进行战斗是一件极其消耗精力的事，稍有不慎精神状态失衡，类人战斗机便会失控。000号，也就是零号机是最初始的类人战斗机，对驾驶者的精神状态要求极高。每每训练结束，夏鸣星从舱门出来就像被人从水里救上来一般，浑身都被汗打湿，面色苍白。你是有私心的，你不止一次想过上交替换零号机驾驶者的方案，但你也清楚的知道，目前除了他没有人能驾驶零号机。

    毕竟，星星是会在长夜里照耀前路的存在。

    他越发熟练地cao纵零号机，你就越发心疼。尽管每天都有在按配比摄取能量，但他还是消瘦了不少，晚上抱着他入睡的时候总有种一睁眼他就消失不见的错觉。

    他第一次出任务回来的那天，你站在基地外等他，大雪簌簌落了满头。同事喊你进去等，你不敢，生怕进去就等来前线带来他已逝的消息。

    直到他打开舱门，飞奔着把你拥入怀里，你才缓下一口气回抱着他，像往常那样安抚着他揉着他的头。他抱你抱得紧，手也紧紧搂着你的腰不松开，毛茸茸的脑袋在你颈窝处蹭着，脸上还挂着彩，眼尾红红的一片。他不说你也一定知道，他哭过了。

    手上的动作又轻了不少，基地里人来人往，你们就只是这样相拥着。

    世界在这一刻被消音，只余彼此猛烈的心跳声。

    那是爱人无声的告白。

    03

    他开始频繁的出任务，这是个漫长的严冬。

    在这个籍由人类之手降临的末日里，每一次见面都是预设永别。

    你们被迫学着预演永别，每一次的见面都当作最后一次见面，每一次的相拥都当作最后一次相拥，每一次的吻别都当作最后一次吻别。

    那是他最后一次出任务的前夜，距离中央塔坠毁仅剩24小时。

    他吻的很重，你快呼吸不过来，身下撞的也重，一下一下的顶进你体内最深处。

    jiejie。

    你听见他喊你。

    我在，我在星星。

    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我也好爱你。

    流映在枕巾上的不是窗外雪反照进来的月色，而是彼此剖开心袒露爱意交缠的泪。

    他那双碧的像一汪深潭的眼流着泪，泪珠滚落在你的胸乳，滑过他犬齿咬下的印记，最后沁入你凝白的肤，掺着爱意的泪终于和你融为一体。

    “jiejie，你害怕吗？”

    他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你。

    “不怕。”

    “只要你爱我，我就不怕。”

    你们十指紧扣，皎皎月色流连在你们交缠的身上。

    清晨，你们出门的时候，雪还在下。

    这是场春雪，这是个倒春寒的早春清晨。

    在执行最后一次任务前，他比这两个月任何时刻抱你都紧，一样的蹭在你颈窝，眼尾红成一片你浑然不知，但他咬牙吸气的声响那么清晰。

    你知道的，他在憋泪，不只是他。

    你们都知道，这次是真的永别。

    他抬起头，对着你笑，换他眉眼弯作月牙了。

    你凑过去勾着他脖颈，在他脸颊印上最后一吻，在他耳畔烙下一句轻不可闻的“我爱你”。

    “我也爱你。”

    舱门关闭前一秒，你看到了他做的口型。

    一架架类人战斗机起身，向中央塔走去。

    那是人类最后的微光。

    04

    夏鸣星在坠毁的最后一刻，也只是在想你。

    想你会不会害怕，想你会不会任性的没坐上那架飞行器，想你会不会最后来找他殉情。

    机甲坠毁，分崩离析，他卧倒在驾驶座里。

    cao作台上雷达系统还在运作，昭示着坠毁也不过才是顷刻之间的事。

    机身的玻璃碎片毫不犹豫地扎进他体内，作战服洇出一团又一团的血花。

    他长眠在有着大片黄色虞美人和小雏菊的山谷，那是他最好的坟冢。

    你坐在飞行器里，听着前线的消息，体温一点点的下降，冷到手指僵硬连对讲机都快握不住。

    直到听到那句，“零号机已坠毁，驾驶员已无生命体征”。

    你瘫坐在地上，体温急剧流失。

    你疯了一样的调取零号机最后所在地的数据，恳求着同事载你去那儿的上空。

    在视野范围内能见到夏鸣星的那一刻，你义无反顾的向下跳了下去。

    你没别的心思考虑什么风向什么重力加速度，你能想到的只有和他死在一起。

    是巧合吧，你落在了他怀里。

    扎进他体内的那些玻璃碎片也让你开了一团又一团的血花。

    你挣扎着翻着身，拥住了他。

    你们紧紧相拥着长眠在这片山谷。

    中央塔坠毁，为你们共眠的坟冢盖上最后一坯土。

    在更为久远的未来里，新的文明诞生。

    新文明的公民在某一处山谷发掘考古工作时候，发现了两具紧紧相拥的骸骨。

    文明会湮灭，只有爱与死亡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