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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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必安是被晃动的床榻和细碎的呻吟吵醒的。 睁眼就看到飞红的眼角,梦里潮湿的呼喊正从那合不拢的嘴角里往外泄。见他醒了,有片刻的慌乱,却转瞬抓住了他,似乎委屈地唤一声必安。 短短一声,足够谢必安躁动抬起,和他一起抬起的,还有那绯红眼角后头的一张脸。一样沉在情欲里,一样嗓音低哑,自身后抬起来吻那眼角和鬓边潮湿的发丝, 殿下跟无救在一块儿,怎么嘴里还喊别人? 和那纤细脖颈不成比例的粗糙的手自后盘上来,强硬把那聚着汗滴的下巴掰回头,用唇舌把那些不属于他的恼人的名字堵严实。那被堵住的嘴里溢出的闷哼陡然升高了,许久再被放开的时候,那飞红的眼里已没了聚焦。 谢必安啧一声,把个被吻到晕头转向的人接过来,揽进自己怀里, 别累着殿下。 必安。。。 手抵在谢必安胸口,支撑身后的撞击。他自他怀里抬头看他,一脸的水光,要他安抚。谢必安手指穿进他发里,轻轻抓挠两下,另一只手也环着他,在他背上轻拍。却也只是环着他,没有阻止,也没加入。 范无救今日便要出发离京,不算远,二十来天也就回来。可他缠人得很,定要把未来日子里缺的先补上点。谢必安也随他去,反正接下来他独享美人,现在心情不错,于是把美人环在怀里,听他小猫一样的低哼。 范无救结束,便该走了。按理来说这时候该抱着他家殿下悄悄说些腻歪的话的,可谢必安没眼色,也没打算给他眼色,倒是用瞪着的眼睛问他怎么还不走。范无救脸涨得通红,只好把殿下翻过来在他额头上落下几个吻。他家殿下看他满腹的话说不出来憋得手足无措,忍不住笑出来,拽拽他胡子示意他凑近些, 我都知道,不必说。早些回来。 那边刚离开,这边就迫不及待地把早就蓄势待发的东西抵在他小腹上。早软掉的人趴在他怀里笑, 什么醋你都吃。 嗯。 他不欲多说话,翻身上来,手探下去轻轻抚过,果然殿下前后都被那个登徒子打开了,到处触手都一片湿滑。他的殿下体弱,晨起又懒散,哪儿能受得住这许多。他家殿下察觉到他丝微不悦,缠上来问他要入哪儿? 谢必安没有偏爱,都随他的殿下高兴,于是任他的殿下把他握住,缓缓送进花间水乡。 谢必安的殿下有一朵花,曾被小心又郑重地献在他身前。他便接过来,用所有的温柔和虔诚浇灌喂养,一夜夜把它喂熟、喂开。 谢必安曾觉得他的殿下开的是昙花。娇嫩,金贵,用十二分的细致呵护,才能在深夜层层掩实的帐帷后,短暂地为他开放。那时候还不谙人事,无措却故作镇定地互相摸索和试探,那里白得像玉又软得像云,要用最温软的抚摸和亲吻灌溉,才能养得它瑟缩地开放一会儿。谢必安爱看那盛满着蜜的花朵的盛放,所以哪怕只有短短一瞬,他也情愿跪下去埋下去,用尽自己能给的,养护它盛放。 后来年岁渐长,那花儿不再青涩,倒常翻着艳丽的红粉,恣意热烈,是园中芍药。妖娜不胜引人心驰,却也浩态狂香让人不敢随意攀折。层叠的绯红再为他盛开时,谢必安明白这是不可多得的美人恩重,也是怀中赠花的情思绵绵。 就如此刻,说是赏花,芍药堆里,却坐在自己身上,嘴对着嘴哄自己陪他喝酒。葡萄汁子和玫瑰新酿,他的殿下向来懂得情致。檀口里甜腻浓香尝取完了,再分开,眼前是他夭夭红云慢启秋波,残酒一滴,凉丝丝钻进脖子里。谢必安如何舍得,紧赶着把脖子上胸口处的汁水都吮吸干了,却更渴,于是把人翻到身下。衣袂裙摆翻起云海,扫得周身许多花瓣扑簌簌落。他埋下裙里,他的殿下方才喝了许多,现下那花间蜜水都被浸yin得格外甜醉。 翦刻彤云片,开张赤霞裹。 那层层叠叠掀上去的裙摆,艳红绯粉,像极了身侧含羞半露饱满糜烂的芍药。莹白纤细的两条腿半遮着,却也已打开,挂在他腰间。熟练的摆腰蹭出粘稠的水声——方才谢必安埋在下面亲自吮出来的,现在那花儿越发熟了,兀自吐着蜜,邀他来攀折。 可他被训得好,殿下不张口他是不敢开始的。于是从下巴尖吻到胸前红豆,磨蹭的花蜜已顺着谢必安的东西往下滴,腰间两条腿终是缠紧了,哑着声催他, 必安?快点啊。 于是贯通颠倒。 那园里的芍药早被喂养得熟透了,夜深春意浓,更更是经不得碰的时候。风息微拂也好指尖轻触也好,那花儿都受不住地细碎地颤抖。可身下的动作越发收不住了,于是震得花瓣纷纷抖落,落得美人发间肩上全是红香散乱,月下更衬的肌肤华光似雪。早被解开只虚虚挂在肩上的衣衫早被落红半埋着,偶尔举起手要抱住身上的人,便又掀起袖子上落满的粉蕊黄丝,更落得自己满身。 芍药是有情的花,此刻扑簌簌抖落自身,为花间玉颜增色。谢必安伸手替他掸去过几次,可花意沉重抖落不尽,刚摘走又落了新的上来,花瓣铺陈玉体却更衬得那人熟美鲜香。于是谢必安随那落红纷飞,落在美人发丝上胸怀里。 芍药也是娇养的花,贪吃,总需许多养料疼爱供着。谢必安身前的花急欲绽放,饿极了,于是一叠声地催他, 必安。 还要。 给。殿下要多少都给。 他埋着头,一截腰被夹在美人腿里越发使力,把越发激烈的欢愉尽数往花心里喂。那花儿很快就吃得饱了,盛放时甜醉的花蜜酣畅淋漓潮涌不尽,早被捣软了身子的人颤巍巍撑起身去取酒盏,落在发间的红香随着起身纷纷跌落。谢必安看得更渴了,越发收不住的力道撞得美人又一道琼浆喷涌,摇摇晃晃泼了自己一身酒香。 啊! 早被剥开的前胸乍被泼了凉意,两颗红豆俏生生立着。月下浸着水光,像枝头新熟的樱桃,打了露水,一晃一晃地引人含进口里品尝。 玫瑰葡萄芍药,还有美人花间蜜水。一道赛一道得浓烈张扬。随蜂惹粉,趁蝶栖香,引动少年情味。那被夹在花间的可怜剑客竟一时间不知该先赏哪道芬芳,情思昏沉不管不顾,先埋下头替他舐干净满怀的酒液。酒液淋湿了美人怀间许多花瓣,沾在肌肤上,他便把一瓣瓣挨个舔舐了,再用唇齿替他捡起来。待到胸前酒香渐干,剑客抬起头,已衔了一口的绯红。层层叠叠窈窕留春,舍不得吐掉,却又急着想空出唇舌来吻他。 他看着他衔着花瓣几欲凑过来,不知怎的想起院中养的一只小犬,也曾在他为桃树剪枝时,从满地桃枝里随意衔了几枝已露了红的,眼巴巴地凑上来讨他欢喜。他想着便笑了,唇对着唇把那厚厚一叠花瓣接过来,却不曾吐出去,只含着,对着他,更印着欹红醉浓露,调笑着看那脖子已涨红的剑客,好容易空出了唇却依旧吻不着自己。 谢必安渴坏了,又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才得这番惩罚,鼻子蹭着他一声声哀求地喊殿下。 殿下,殿下。 给必安,好不好? 耳侧脖颈,甚至连脚腕都抬起来吻过了,他终是忍不住放纵,直直上来张口咬碎了他的美人口中含着的鲜花。花瓣撕裂的细微声响回荡在相接的唇齿间,迫不及待亲近芳泽,吐不急的咬不碎的花瓣就随着舌尖纠缠。 濡湿了捣碎了,烂熟的鲜花汁子流出来喷出来,打湿了一道又一道。很香,也很润,早就渴急的人再次埋下去,吮得齿颊留香。再等谢必安清干净了从裙下抬头来,他的花已醉卧红云堆里。 第二日晨起,他学着范闲的海棠诗,趴在榻上问必安昨夜的芍药可还如旧。谢必安笑而不语,他便光着脚跑去院子里看。谢必安追着给他穿鞋袜披外衫,穿好了又给他递剪子送水壶。他爱侍弄花草,常年来谢必安跟在他身后,学了不少养花的道理。 比如浇水该在拂晓或夜间,不能在正午日头正烈花意正暖的时候一瓢冷水下去,乍暖的花儿接不住兜头兜脑一泼寒意,会受凉。比如花朵爱阳却也经不起暴晒,光辉耀眼也有灼烧叶片的时候,所以得不时将花搬到阴凉无人地,让它静静消磨毒辣日头下许多目光。 再比如,盆栽与地栽是不同的。院子里散乱养着的花木幕天席地风吹日晒也能随意生长,可若放进盆里挪到室内就是另一番娇贵。浇水补肥晒光都得掐着时刻,丝毫松懈不得。他家殿下说,这是因为外头的草木有广阔天地,根可以随它扎多深扎多广,能容得下许多错,而盆里的花只有那小小一隅,吃不下偶尔多浇的一瓢水。 谢必安对花草不甚上心,却也听着,把他家殿下莳花弄草的心得转过来还用在他自己身上。金枝玉叶,生来就是被罩着养的。谢必安给不了他什么广阔天地,于是一瓢一饮精打细算。 他的殿下养院子里的花,谢必安也养他自己的花。他不在乎花开,更不为赏色不为闻香。他的花能默许他在,是他能求的最大恩赐。 可他的花不仅允许他在,还为他盛开。褪去层层裹紧的瓣叶,把最脆弱的蕊丝给他看过。就像现在这样,深夜里睡不着,枕在他腿上,问他, 要下雨了,怕是明早起来,芍药真要落尽了。 必安,你说老天下雨的时候,可曾在乎过那些花。 殿下,待入了夏日里,会有许多夏日的花的。 他俯下身吻他眼角和鬓发,把他抱回榻上哄他睡。 禁足无事,他又不爱雨天,几日来总恹恹歪着。让谢必安陪他看雨,谢必安怕雨水扑了他受了寒气,午饭便叫人热了锅子。咕噜噜煮得一室潮暖的水汽,他身子被暖过来,难得有点胃口,呼哧呼哧吃了一盘rou。依旧不算多,谢必安想哄他再多吃些,他便耍性子,说除非必安坐过来陪他吃。 吃完了,困劲上来,他又缩起来打盹,小猫似得。却总睡不稳,刚要睡着就要有什么空落落的吊着似得醒过来,想是外头雨丝连绵不绝,透过窗子钻进他梦里。他却偏贪着要听雨,不肯回床榻去睡,招来谢必安陪他挤在窗下软榻上。他钻进怀抱里也就不管不顾了,雨丝不再飘进来,想是谢必安替他遮了窗挡了雨。于是半梦半醒间心下格外踏实,带着格外粘起他来,伸长了脖子凑在他下巴上吻,情牵意动,方才冰凉的雨丝现下听来倒是清寂缠绵。 之前怕冷,现在却热起来。春露yin靡,化都化不开,谢必安重又把窗打开,把他的殿下抵上窗台。他本怕羞,赤着的肩膀缩起来想往谢必安怀里躲,可雨丝清凉,打在脸上破了叫人喘不上气的热潮,眼底的酸涩可被雨丝笼罩,遂身子又半倚出去。 肌肤乍受了寒,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连带着下身初绽的花也瑟缩,颤抖着想必合,于是咬紧了正杵在花心喂养他的男人。谢必安克制不住地低哼出来,倾下身去吻他的殿下。于是乍受了寒的肌肤被抚摸和亲吻捂热,转眼爱抚离开,热乎的肌肤又被雨丝细密刺着冷却下来。几番来回,竟似整副身躯都在被空中无形的手亵玩。他伸长了脖颈倚在谢必安肩头,抖得像窗外雨中花枝,花蜜早顺着交合滴落软榻。 他这间内室半挑在湖上,窗外烟波浩渺,倒真入了无人之境。他被水雾裹着似入云端,湖上寂静,少有雨声,偶有新燕掠过湖面划破云烟。他昏沉间想起该是西檐下那窝,初春时节来的他家,他还曾让范无救扶着梯子让自己把跌落的小燕放回巢里。现下小燕也会飞了,怕是不久那巢也无用了。 又想起西檐下那株油桐,也曾剪过枝条放在檐下让那燕子衔了筑巢。上个月油桐时时纷飞似雪,白花簌簌,这场雨过怕是最后几批残花也要落尽。该是今春最后一捧了,明晨起来,就看不见它满头冬雪。 还有那最后两朵芍药,早晨去看还硕大饱满有如云霞一般。可芍药向来开至极盛花瓣便会忽然散开,扑簌簌如静夜雪落。像盛大的谢幕,归于大地,红断香消。 院子里那些花,原不值得他费这许多心神的,所以他不喜欢此刻这些繁杂心事,理不清。幸好谢必安察觉到他的神游,轻轻加了力度唤他回来。他弓起身子想往谢必安怀间凑些温暖,唇齿相依间他趁着含糊劲唤他, 必安,你别走。 他脸颊早被浸染湿了,谢必安听得懂他这些没头没脑的话,轻轻在他脸上抹一把,扯落窗上纱帘,虚虚掩映窗外风雨,却粘黏在他早湿透的一片脊背上,混乱裹着,绯红轻透罗袂。谢必安也懂得他此刻不需要听自己说些什么或浅薄或堂皇的话,于是只轻轻咬着他耳珠唤他, 殿下,殿下。 酸涩心事像是被他一声声呼唤搅乱,风起水皱,压抑的呜咽终于低低泄出来。他扭过身缠着他吻,索要的动作突然狂热起来, 既知他的花注定难以撑过前路风雨,那么与其雨打风吹去,不如殷勤折了赠人。 晚春,芳菲落尽,雨水连绵,一场场雨后便是日子一天天长起来,也暖起来。他不爱夏天,夏天换薄被,没了棉被裹紧的厚实安稳,他觉便更难睡。谢必安便更陪着他,趁着彻底入夏前最后一个雨季,浇灌他雨水,滋养他根系,好来日帮他安稳度夏。 等到蝉鸣起了,范无救也回来了。他回来得急,风尘仆仆也不顾先去打理干净就跑进内室找他的殿下。那时天近晚,红霞烈火烹油般烧着。他家殿下一袭红衣坐在秋千上捂着嘴笑他,笑他挂着一头的汗红透了脸也不顾擦。 半月不见你倒又粗糙了,哪有你这般的文人。 笑完了又催他, 还不快去洗洗,真要让热气扑了身子? 范无救归心似箭却换来一顿揶揄的郁气和委屈在他家殿下站在梯子上朝他伸手的时候全部消散。他的殿下要上房顶赏月,只带他一个。范无救站在梯子下笑得忘了帮他家殿下扶梯子,转过神来的时候直接把人抱过来翻上了屋檐。 本要赏月,上来了才想起来那日三十,空中无月,于是看星星看飞云。他躺倒在范无救臂弯里,听他讲些外头的见闻。他说南下路过一山杜鹃绵延百里,是京都城里娇养的杜鹃比不上的浩荡繁盛。他从未见过,说不信。范无救说哪日若带殿下去,让殿下亲眼看过了才好。 他总爱在他二人远行归来的时候让他们讲些外头的事,每次讲故事也总以往后要带殿下亲自去收尾。他枕在范无救胳膊上,吃着他给他带回来的南方糕点,和他看银汉迢迢。那星光照过古往今来人间无数,照过范无救口中满山杜鹃,而他却在这儿,屋顶是能让他见的最远的地方。 范无救却说, 定要带殿下亲自去,殿下不在,没什么意思。 朝夕共处已许多年,可范无救捧着他的脸俯下身的时候,还是心如飞絮。 算来也有六七年,他第一次亲吻,第一次体会心动,也是在这屋顶上,和他的无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