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医疗事故

    祁十梨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并且被困在这个梦魇里无论如何都醒不来。

    这个梦伴随着清晰可见的疼痛，或者说疼痛就是这个梦的线索，是梦的主旋律。

    刚开始是针扎一样的疼，细密又连续，好像烦人的蚊子一样一下一下用进化后的嘴去咬祁十梨的脖子。

    后面又变成了小刀，像是小刀在割皮肤一样疼。

    在这个过程里还一直有人在祁十梨的耳朵边上说话，祁十梨真恨这些一直在一直在不停说话的人。

    她的头已经很痛，脖子也很痛，偏偏说话的人还像是苍蝇一样烦人。

    祁十梨很想大吼一声你们可不可以不要说话了，我很痛，能不能体谅一下病人，但是可恨的是祁十梨发现自己竟然不能说话，只能任人鱼rou。

    这种感觉着实不好受。

    到最后实在是太痛了，出于对身体的自我保护，祁十梨的内脏开始分泌大量的肾上腺素来缓解疼痛。

    所以祁十梨也开始麻木。

    大概因为还有药物的作用，祁十梨能感觉到这个给自己做手术的人又给自己注射了些麻药一类的东西，因为真的害怕自己疼死了。

    所以祁十梨也逐渐失去了对于这方面的感知，真正进入了睡眠一样的状态里。

    祁十梨神志清醒，她知道自己出了医疗事故，药物过敏了，也知道自己可能会死，又明白她终于还是成为了与母亲一样腺体残疾的人，并且她们都是因为“爱情”所以落得了这么一个下场，这是多么可笑又可悲的一件事。

    在麻药或者其他什么药控制中逐渐睡过去后，祁十梨又见到了那个她日思夜想的人。

    翟雪竹对着祁十梨微笑，已经逝去的人出现在祁十梨的面前。

    原来只有在最接近死亡的时候，才能看到想见面却已经阴阳两隔的爱人。

    祁十梨知道这都是假的，但是真的假的这种事情，有时候有那么重要吗，似乎并没有。

    就像现在的祁十梨明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但还是甘愿受到蒙骗。

    能在残忍的现实里被蒙骗这么一时半刻怎能说不是一种仁慈呢。

    祁十梨尚且还记得翟雪竹逝去时候倒在她怀里的模样，可如今就活生生站在祁十梨的面前，让祁十梨怎能不落泪。

    泪流满面的又何止是祁十梨，在祁十梨喊出“阿姐”的那一刻，翟雪竹同样热泪盈眶。

    翟雪竹伸手抚摸祁十梨的侧脸，祁十梨充满眷恋地双手捧住翟雪竹正在抚摸她的手，脸多使了点力去贴翟雪竹的手。

    翟雪竹张嘴好像要说点什么，可是那声音越来越小，让祁十梨无法听清，以及翟雪竹的面容也渐渐模糊起来，祁十梨看不清。

    只觉得翟雪竹仿佛电影里被虚化的人物一般，渐渐地、渐渐地，消失了。

    祁十梨想要大喊留住翟雪竹，但是却发现嗓子如同被堵住一般，什么声音都说不出口，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转眼间，场景变换，翟雪竹气若游丝倒在祁十梨的怀中，她的口型和消失前的口型渐渐重合，这下祁十梨终于看懂了。

    翟雪竹说的是——

    “不要相信任何人。”

    不要相信任何人。

    不要、相信、任何人。

    祁十梨突然想哭，又想要大笑，她很想大声询问翟雪竹：阿姐，你说的不要相信任何人，是不是也包括不要相信你。

    但是没办法了，斯人已逝，俱往矣。

    这个问题只能由祁十梨自己解答。

    幻梦又变了，这次出现在祁十梨面前的是一个祁十梨不想见到的熟人——祁园。

    祁十梨看到祁园出现在自己的幻想里时第一反应是感到很无语，两个人相顾无言，祁十梨本来还想问祁园一句：你为什么到我这里来。

    但是到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因为祁十梨觉得和祁园哪怕说上一个字都是一种浪费。

    最后还是祁园开了口，她围着祁十梨转了一圈，看着祁十梨残破的腺体，声音像是恶毒的蝗虫一样钻进了祁十梨的耳朵。

    “你看，我们这种人是不会有好下场，不会有好结果的。

    我知道你不想有我这个母亲，而我也不想成为你的母亲，早点分开对我们都好不是吗，何必在一起互相折磨呢。

    你现在也知道本身就存在于自己身上的器官因为某种不可抗的因素失去她的感觉了，我说这些倒不是说希望你能够理解我。

    我们之间有过理解这两个字吗。

    我只是觉得……”

    祁园也向着祁十梨的面庞伸出手，如同翟雪竹那样。

    祁十梨没有反抗，只是闭上了眼睛，她有轻微的濒死感和呕吐感，当祁园触碰她的时候。

    祁十梨想要复习这种感觉，因为这意味着活着，她活着。

    祁园靠近祁十梨，对着她幽幽地说道：“我只是觉得，这就是我的女儿该有的样子，这就是我们的宿命啊，祁十梨，只有我一个生活在这苦海里怎么可以，你要和我一样才行啊。”

    “mama害怕，你来陪陪我。”

    祁十梨睁开眼睛，世界从一片漆黑慢慢照进来一丝丝的光亮，不过对于不知道在黑暗里待了多久的祁十梨来说，这一点光亮虽然微弱但也足够刺目。

    她眼角流下一滴眼泪，随后慢慢睁开眼。

    旁边的屈成禾递过来一杯水，把祁十梨扶起来，用勺子一点一点喂到祁十梨的嘴边让她喝。

    屈成禾的声音小心翼翼的：“阿梨，你醒了。”

    小心翼翼。

    祁十梨这辈子还是头一回从屈成禾的嘴里听到这样的语气。

    她很想嘲讽地冷笑一声，奈何实在是没有什么力气。

    屈成禾看着祁十梨把她喂食的水源喝下去一点又一点，脸色这才好看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