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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个个印,挡在他面前,“妈,我跟你说清楚。” “说什么?说你怎么一步步变成杨俭的吗?”她在竭力忍耐着,却还是按捺不住声音里的歇斯底里。 季正则不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回头看着方杳安,“小安,你先进去。” 他被季正则拢着肩膀走了两步,听见季正则用气音在他耳边说,“别怕。” 事到如今怎么可能不怕呢?他看着季正则幽邃的眼潭,定了定神,转头回了房间。 季迢迢被季正则放在床上,没找到爽身粉,所以还没穿衣服,两条藕腿胡乱地蹬着,笑呵呵地在玩自己的手。他把孩子抱起来,仔细掂掂才发现重了不少,rou滚滚的,一天天在长大。 客厅里没有任何声音,静默的,像一潭死水,他抱着孩子坐在床边上,不知道多久了,季迢迢已经睡了。 忽然被叩响了房门,像平地惊雷,震得他心头一颤,喉头滚了滚,勉强压下惊慌,才放下孩子,走了出去。 季汶泉脸色不算太差,几乎没有情绪起伏,像在和他商量,“我有些事要和我儿子商量,估计要住在这几天,能麻烦你先搬出去吗?” 他第一次对上季汶泉的眼睛,和季正则一样漂亮的桃花眼,却充满了冰冷的厌恶,季正则是她的儿子,这是他们家的房子。 “哦......”他点点头,“好,我就走。”他转身去房里收拾东西。 “小安!”季正则被季汶泉抓住了手臂,“妈你干什么?!” “人家自己要走你拦得住吗?”季汶泉看着他,“你别逼我。” 季正则僵了一秒,挣开她的手,没有说话。 方杳安浑浑噩噩,乱收了点东西进去,抱着季迢迢就出来了。他不知道孩子的事季汶泉清不清楚,什么话也没说,闷头往外走。 “小安。”季正则钳住他的手腕,眼睛慢慢红起来,在抖,“你去哪?” “我在这碍事,你先和阿姨说清楚吧。”他用力把季正则的手掰开,低声嘱咐,“别说孩子的事。” 好像每次季汶泉在场,他都要先离开,似乎是注定的。 天已经全黑了,街上还是热闹的,他抱着孩子走在路上,来往的情侣,新奇的游客,和满的家庭,好像所有人都在笑,他是冷的,满城欢喜皆与他无关。 季迢迢在他怀里睡得很熟,外面温度高,小rou脸热得红扑扑的,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是在走。 有一辆黑色的车停在他面前,他怵了一下,下来的是严柏予,“上车。” 他没动,对严柏予的出现万分不解,“你怎么在这?” 严柏予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番,视线停在他怀里抱着的孩子上,开了个不知道是不是玩笑的玩笑,“你猜。”说完开了后排的车门,“上车吧。” 他反正也无处可去,上了车。 严柏予说送他去住酒店,他没拒绝,以前租的那个房子,太久没有回去过,不知道还能不能住人。 他转头看外边掠过的人与街影,裹着呼啸的夜风,天上打了几个闷雷,好像真的要下雨了。睡梦中的季迢迢不安地动了动,他回过神来,正好看见内视镜里严柏予快速垂下的眼帘。 他看着严柏予的后背,忽然想到什么,从那次开学去机场吴酝他就发现了,严柏予和吴远亭有一种惊人的相似,同样皙白的脸,同样的金边眼镜,收敛锋芒时浅淡的笑,看着吴酝时欣溺的眼神,他分不清这是有意的模仿还是无意的巧合。 严柏予把他送到了酒店,开了房才走。他躺在酒店的床上,脑子里又乱又空,闭眼都是季汶泉的眼神,一刻不得安宁。突然睁开了眼睛,他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抱着孩子下去退了房。 已经到了不可转圜的余地,索性一了百了,回家算了,早该和他爸妈说清楚了。晚上没有高铁,他只好买了张火车票,还是硬座。 凌晨了,车厢里很挤,特别燥闷,他找到自己座位的时候,上面有一个睡着的男人,应该是个农民工,脸还脏着,睡得深熟,他在旁边站了好久,还是把人叫醒来了。 车上的人大多都睡着了,不算太噪杂,他抱着孩子坐在靠过道的硬座上,渐渐模糊起来。 有一团白雾拢在他意识里,晕沉沉的,不知是睡是醒。他费力地睁大眼睛,拨开层层遮蔽,看见了年幼的季正则,白嫩漂亮,抵靠着幼儿园后院的背,被另外两个小孩嬉笑着推搡。 季正则长得好看,又聪明,特别讨老师和女孩喜欢,同时容易惹人欺负。季正则两次被推倒,又站起来,没有哭。 他那时候也刚上小学,午休时间总偷跑出来乱逛,他也不知道自己回这个傻兮兮的幼儿园干什么,趴在栏杆外边看他们玩蠢得不行的弱智游戏。 他一看季正则被欺负了,立马往正门跑,要去救他。但他到的时候,却是季正则死死压在那两人上面,两个大班的孩子脸都被他抓花了,被摁在沙堆里,季正则气急了,拿了块石头要砸。 他生怕把人砸死了,一边叫着一边去救另外两个孩子,“干什么?不准打人,季正则,不准打人!” 季正则股着两眼汪汪的清泪,丢了石头,扑进他怀里,身板一抽一抽的,“小,小安,小安。” “怎么了?不准哭,告诉我怎么了?”他到底大季正则两岁,高一些,微微弓下身听他讲话。结果被季正则捧着脸,啵啵啵啵亲了一脸的口水。 他正要推开这个粘人精,却被紧紧抱住他,季正则傻气地笑,依恋十足,“小安来救我了。” 他一万个没办法,被幼儿园老师带走时也同样无奈。 家长都赶来了,包括很少露面的季汶泉,三个孩子都脏兮兮的。 年轻的女老师问,“怎么回事?老师不是说了不准打架吗?小朋友都是天使,打架老师就不喜欢了啊,这是怎么回事?” 那两个被挠得满脸是伤的男孩低着头没说话,季正则也没说话,季汶泉是不许他动手的,那是野蛮人的做法,他在季汶泉的规划里是一个聪明听话又乖巧的孩子,也确实是这样。 老师又问了一遍,“没有人说怎么回事吗?都这么不诚实吗?”她问那两个孩子,“你们俩这是谁打的?” 季汶泉站在季正则旁边,以一种季正则绝对不会打人的笃定俯视全场,那两个大班的孩子支支吾吾地松口,季正则吓木了。 “是我打的。”开口的一瞬间,方杳安感觉所有人的视线就集在他身上,包括季汶泉看野孩子般的扫视,和季正则眼里难以置信的曙光,“我打的。”他重申了一遍,用眼神威胁被抓成花猫的两小孩,“我特意回来教训他们的,他们欺负过我弟弟。”又指着季正则,“他在旁边玩,不小心被我们撞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