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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生心底十分怜惜,为他擦了身,又换了衣衫,眼见时辰已是不早,方才在石缘的催促声中,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下山去了。 临走前,石缘靠在情人的怀里细细叮嘱道:“我昨日为你卜了一卦,此次入京定是会高中的,只是其他卦象却是晦涩模糊,此去京城,定要小心行事,不要轻易牵扯到什么是非中去才好。” 梅生自是无有不从,又是好一番厮缠,方才与石缘挥泪告别。 年节时分,梅府自然是十分热闹的,加之梅家儿郎声名在外,功名在身,又是一表人才,俊秀逼人,不知有多少良家女儿,大家闺秀芳心暗许,多方接近。 梅生眼见一拨拨的媒人如同过江之鲫,络绎不绝,心中烦不胜烦,又想到石缘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山上,脸色更是黑如锅底,心里打定主意这辈子非石缘不娶,又不耐烦梅母一天到晚地劝说游说加相亲攻势,干脆连元宵节都没过,便带了三儿和四儿两人,赴京赶考去了。 梅府离京城并不远,几人走走停停,不过七八日便到了京城。因为到得早,客栈仍有不少空房,梅生便寻了京城有名的状元楼,要了两间上房,住了进去。 ☆、第12章 前世(八) 距离开考尚有近两个月的时间,梅生打算在这段时日内再好好温习一番书本,又牢记石缘的话,除却与一些知交好友小酌几杯,谈谈诗词,极少出门。只是他年岁虽轻,却是才名冠京华,尤其是去年所作一篇,被当朝文德大儒金惜尧无意间看过之后大加褒奖,赞誉有加,一时间,梅生之声名,一时无两,隐隐将其他才子们都比了下去。 如此一来,便不断有那攀同乡的,拉关系的,慕才名的络绎而来,搅得梅生烦不胜烦,尤其是一个名唤刘旻的江乡籍学子,自恃品貌风流,才学过人,无意间见过梅生一面之后却是惊若天人,几乎日日前来纠缠。梅生无法,只好虚与委蛇一番,只是交谈过几次之后,心觉这刘生心思龌龊,才学低微,又刚愎自用,自视甚高,不是可深交之人,于是干脆称病谢客,以图耳根能清净几日。 却说这里还有一位熟人,此次也来到京城赶考,你道是何人?却是被石缘评之为“面广鼻长,两腮无rou,小人面相”的李生。此人因少时与梅生过从甚密,待其文名远播,自是好一番夸耀自满,对外便称其与梅生乃总角之交,情谊极深,更是梅府座上嘉宾,以此博了不少想与梅生结交一番之人的青眼,都想借机与梅生见上一面。 哪晓得待李生自信满满地前去拜访梅生,邀请其一同喝花酒之时,却连连遭拒,也因此,李生少不得被人在背后说些闲话,嘲弄一番,嘲笑其不自量力云云,也因此李生暗自对梅生怀恨在心。 数月时光眨眼便过,春闱结束后,很快便是放榜日。 梅生果不孚众望,高中状元。榜眼则是声名仅次于梅生的京师望族,当朝周太师之嫡长孙周绣。而令人称奇的是,那江乡籍学子刘旻竟也中了进士,乃是二榜第四名,一时间许多对其知根知底之人纷纷侧目,暗中猜测腹诽不已。 待到第二日,还不待众学子们自“几家欢乐几家愁”的情绪中走出来,不知从何处突然爆出“江乡富人刘旻贿金预得试题”一说,一时舆论大哗。隔几日,竟又不知从何处传出“梅生与刘旻过从甚密,同在贿题者之列”的内-幕,顿时震惊了整个京师。 因了梅生才名远播,此番又高中状元,远非寻常学子可比,因此终于惊动了朝廷,下令严查。 且不说梅生尚未从此风口浪尖处回过神来,单说朝廷下令严查的第二天,梅生连同刘旻已被秘密拘押,不得与外人沟通,等候审查结果。 而此事由来,竟应了一句“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的老话。 原来刘旻“贿金预得试题”竟是真的确有此事,而此人偏偏手脚不够利索,被人察觉后捅了出去。而遭受无妄之灾的梅生,却是实实在在被牵连的。同乡李生因对其心怀不满记恨,在刘旻事情败露,舆论大哗之时,便立即想到了如何报复梅生。本想只是放出谣言去一损梅生的声名,却不料同榜进士周绣嗅觉极其敏锐,本便不忿梅生才名高过自己,闻听事关梅生的谣言之后,立即发动家族力量要求朝廷彻查此事,而后暗下黑手,终令梅生坐实了“贿题”的罪名。 可怜梅生尚且被蒙在鼓里,犹然幻想着朝廷能还他一个公道,却不期然等来的却是一副镣铐加身。 最终,梅生、刘旻“贿金”罪名坐实,被判斩立决,其余被牵连的选官考官等一大批人锒铛入狱。一时间哀声四起,四野皆惊。可叹梅家虽在当地乃是富豪之家,在这京师重地却何尝有其说话的地方?便是不被梅生累及自身已是多方奔走的结果。便连深信梅生人品的文德大儒金惜尧亦是回天无力,只是悲声大呼“天妒此子”,泪洒当场。 再说犹在石青山上苦苦等待的石缘。 自梅生入京后已是三月有余,却始终不见情人归来。照理来讲,不论梅生中与不中,单论时间而言早该已回转家乡,即便在路上有些延误,也不该如此迟才对。深山之中又书信不通,难获只言片语。再起卦一算,却是卦象晦涩不明,难窥天机。 石缘心下隐隐觉得不妙。思忖半日,终是隐去身形,御风而行,第二次踏入了梅府。 可找遍了整个梅府,不仅梅生不见踪影,便是梅家老爷与老夫人居然也都不在府上,反是下人们眉间隐隐带了忧色,偶尔有人偷偷议论几句,说的却是“少爷坏了事”。 石缘心神一阵激荡,脸色霎时变得苍白无比。他一动,胎儿便在腹中踢了他一脚。胎儿已足月,生产只怕就在这两日,可此时此刻梅生居然就出了事,难道这真的就是天意么?怪道他无法算出梅生出了何事,恐怕自己已然身在局中了。 石缘早便知晓自己一旦身怀有孕,便再也难瞒过天机。可梅生乃是命定的贵人,该是享足荣华富贵,无疾而终才对,难道与自己结合,还是被破了三全命格了不成? 石缘心下焦虑,已顾不得许多,掐起指诀便御风疾往京师赶去。他身子已是极重,贸然施法,已是动了胎气。及至半个时辰后终于到达京师,腹中已隐隐作痛,有些支持不住了。 却不料刚落了地,便瞧见那贴在城墙上的榜文,梅生的名字与鲜红的“斩立决”三字齐齐撞入视线之中,令得石缘一阵恍惚,心痛如绞,待急急看清楚行刑时辰,方惊觉竟是在一刻钟之后。心道犹然来得及,石缘苍白着脸沉下心思,眨眼间便来到了菜市口。 一眼望见梅生穿着囚衣,狼狈不堪地跪在刑台上等候行刑的身影,身后刽子手手中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