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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得是眉目似画一张脸,唱得是万千风情于一家。 一出折子戏半刻钟功夫,把江承那只知道舞枪弄棒瞎胡闹的军匪子弟,生生看得酒醒。 “叫过来我看看。”江承控制着自己颤抖的喉音,说。 “下头还有一折呢。”宋昭说。 “说了叫过来我看看!”江承把酒杯往桌沿上一磕,声音陡然提了上去。 江承发起疯来谁也拦不住,就像他后来执意把那唱青衣的弄回家,宋昭劝没用,他亲爹拦也没用;这会儿他还是这场接风宴的主人公,戏多唱一折不多少一折不少,重要得是江承高兴。宋昭立马招呼了人去跟那唱戏的说,不消一会儿就把人带到了江少爷面前。 人带过来江承只瞥了一眼,皱了皱眉,叫人去把妆卸了。 这一去可真是费了好一阵子,好几回江承叫人添茶,宋昭都以为他等不及要走,谁料江承那屁股就跟钉椅子上了似的,生生等到那唱戏的倒腾完了从里头走出来。 这是江承这辈子头一回正眼见顾声。 这时候那台上风华绝代的大青衣已经去了花团锦簇的头面,洗却面上浓重的油彩,换了身青衫长褂,修得短短的黑发上还沾着点没来得及擦干的水珠,除了一双桃花眼尚带着戏里缠绵悱恻的余韵,余下的只是一个看起来年方二十的青年。 顾声肤色白皙,下颌尖削,睫毛长而疏朗,眸色如水潋滟,被他那么平静坦然的看一眼,都让人错觉得以为要化进那眼底的水波之中,再难自拔。 顾声跟江承问了整整三遍安,江承才在旁人的发力一拍中清醒过来。 ——那一刻,江承从未如此鲜明地觉得自己有必要把一个人弄上手。 江承有的是时间和精力弄他到手,就是顾声不肯就范,也不愁他不服软。在这津州的地界上,江承想要,那就是津州想要,说一不二,理所应当。 就是九天仙子都得欣然下凡,莫说一个下九流的贱民伶人。 江承和大多数他这个阶层——事实上绝大多数人一开始都是这么想的,姓顾的苦尽甘来,在戏班子熬了这些年,有朝一日终于出了头,不论江承留他到几时,这一时的荣华富贵都足够这区区之身苟活半世了,何况若是他伺候得好,江少帅一个高兴,金银财宝良田美宅,哪一个不比洋场沉浮苦苦挣扎着强? 戏子的出路,拢共也不过那几条,下场,也不过那几个,被江少帅看上,那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多的是人想高攀还愁没机会,哪有找上门来还拒绝的道理? ——江承就在这样的信念中,吃了人生第一回闭门羹。 顾声不见。 江承开始还人模狗样地忍着,表示他就坐那喝会儿茶,鸿新班的严班主在旁边候得是大气不敢出,片刻过后就见顾声目不旁视地收拾齐整去唱堂会,这下江承再没忍住,不等顾声走到门口就一箭步跨进去,全然不顾对方如何挣扎反抗,把人拦腰扛起就带回了江家别苑。 一关就关了十天! “瞧瞧人江少的手腕,”叶斌砸着嘴笑,踢了旁边宋昭一脚,“像明章那样一天往戏园子跑两回,小心翼翼拿人家当神仙似的供着的,都没出息!” 宋昭踹回去,笑骂老子乐意关你屁事。 “见识了,见识了。”沈耀作抱拳状,慢悠悠躺了回去;想了想,又转过头来问,“哎,我说,继良你也算津州名门之后,要钱要权哪样拿不出手,咳嗽一声都有人上赶着把人给你置办妥了,要个戏子,犯得着自己亲力亲为么?” “哎,”江承摆摆手,“老子喜欢他嘛。” “您别开这口,听得怪瘆人的。”宋昭笑,又抬脚去踢杜寒,“来,给沈兄弟介绍一下你一个月被江少叫上门去五回的壮举。” “五回?”沈耀眼珠一瞪,险些把酒喷出来。 杜寒是留过洋回来的医学生,打小在学堂帮这拨太子爷们代写作业结下的交情,归国后就在教会医院当了个小医生,平日少不了为这帮祸害善后扫尾,闻言连连摇头:“别提了,那人是真硬骨头,简直宁死不屈。我说这是何必呢?要换成我,早几百年从了江少好吃香喝辣的,犯得着给自己找罪受么。” “他能有你这觉悟……”江承举着杯子嘟哝了一句。 沈耀目瞪口呆,摩挲着下巴问:“打的?这……我说继良,万一人一想不开,岂不……” “他不敢,”江承冷哼一声,“他靠给人唱戏活命,我从鸿新班要人就是一句话的事,我发一句话,你看这京北谁敢请他上台?再有,我派人查他底细,他还有个多病的娘和年幼的meimei,他死了,那娘俩怎么办?” “我早跟他说过了,戏子也不是这么个玩法,要人甘心跟着你,总得给点甜头,哪能这么逼着,”宋昭颇为无奈,摊手道,“好么,回去又给收拾了一顿,差点断根骨头,就因为疑心跟我有染。天地良心!” 江承瞪眼:“我哪没给甜头了?他要跟对你似的温声细语地和我说几句话,我什么不上赶着弄来哄他?还不是他非弄得三贞九烈似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哟,这倒有趣,”沈耀挑眉,非但没有再劝的意思,反而兴致大增,“哎,你们这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我抓心挠肺的好奇!到底是哪位能人这么傲骨铮铮,临权色不乱,倒是叫出来教人见见啊!” 江承擎着杯子没动,杜寒劝他:“可不是,那叫什么……顾声是吧,给您关那宅子也关了好一阵子了,趁这功夫放放风,也对人身体好。” “对对对,”叶斌帮腔,“自从啊这人被江兄弄回去金屋藏娇,就苦了咱这些听戏的耳朵!正好今儿个沈大哥来,高兴,就请出来唱一个呗!” 江承倚在靠背上,眯细眼睛从他们脸上挨个打量过去,落到沈耀脸上,沈耀坦然得很,耸耸肩,表示这可不只是他一个人这么想。 江承皱了下眉:“他休息得早,说要保重嗓子。这都快半夜了。” “那不成,”沈耀第一个反对,有意激他道,“我那待嫁的胞妹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输给了一个唱戏的,换谁都不服啊!继良你竟连拿出来让人见见都不敢,可见……” “砰”! 江承把酒杯往桌上一甩,转头召来在外等候的勤务兵:“去!回江公馆,让他给我收拾停当了马上过来!” 第3章 闹剧 3. 宋昭嫌这干等着不是事,另叫了些宵夜和牌九玩意来,不一会儿一个勤务兵跟进来,俯身在江承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 只见江承前半刻还好端端的脸色猛地一沉,把手上的牌往桌上一拍就腾地站起来,跟着勤务兵就往外走。 “哎哎你干嘛去?”叶斌喊他。 江承只作不闻,三步两步跨到楼下,接起了电话。 “你怎么了?”江承竭力压着怒气,冷声问。 “我头疼。” “给你找了大夫你又不愿意看!”江承被他那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