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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为别的,只为不让江淮更添难堪。因为身上绑了护腰和轮椅束缚带,江淮腰杆挺直地坐在办公桌的后面,右手握住了鼠标。他的身上穿着藏青色的家居服。那衣服是他上回生日时,明蓝送给他的。她不由记起他曾经对她说,他不舍得穿她送的那套浅色的衣服,只怕自己会不小心弄污了它。他就是这样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自己的自尊心,也爱惜着她送给他的小小礼物。这样的江淮,让人心痛极了。“明蓝,大早上的,你怎么来了?南庆知道吗?”抬眸的一瞬,他的眼中有淡淡的惊喜一闪而过,却又迅速地蹙起眉头,不乏忧心地问道。“江淮,能请你的护士先出去一下吗?”她的眼睛红了两秒钟,她仰起头,生生压下翻滚的情绪。江淮出声秋庄离开了房间。“发生什么事了?”明蓝定定地望着他,缓步走到他的跟前蹲□,把手伸向他小腿处的裤管。果不其然,隔着布料,她摸到了一个鼓起的袋子。他来不及cao控轮椅退后,微窘地低下头道:“其实,我觉得这样挺好,我自己处理起来也方便。”明蓝说:“是她觉得方便吧?”“能尽可能给别人减少麻烦,也的确是像我这样的残疾人所追求的目标。”他对上她仰起的视线,温柔而严肃地说,“明蓝,你可不可以换个角度来看这件事?尽量保持身体的健康固然对我很重要,可是,你是否能够稍稍体会,维护一个残废者的自尊心,对我而言也是同等重要的事!你觉得插上尿袋会对我的身体造成伤害,而对我而言,也许恰是一件好事。因为,至少在自己家中的厕所里,我可以自己处理自己的排泄。明蓝,你把我照顾得很好,可有时候也太好了。我已经想明白了,从今往后,我得适应没有像你那样无微不至照顾我的生活。也许会很辛苦,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懂不懂我的意思?”他的眼睛明亮澄澈,不带一丝阴霾与掩饰,那是她不曾见过的勇敢坚定。他所说的话,她在须臾之间有了顿悟。他并不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只是,他更想冲破身体的樊笼与桎梏,他在学习着新生——从身,到心。“江淮,你好勇敢。”她由衷地说,眼底开出泪花,笑容却灿烂。他怔怔地看着她唇角的笑,一时间忘了言语。恍惚了片刻后才道:“嗯,也要多笑啊!”明蓝说:“我会的,因为我现在过得很开心。”“看得出来。”他说,接着话锋一转,“既然这样,你就别老往这边跑,这样对你不好。”“你不欢迎我?”“不是。”他说,“只是,以一个男人的角度出发,你该多想想南庆的感受。”“是他送我过来的。他也很不放心你,对了,有件事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他替你约了一个护士,想让她来你这里见工,你不会反对吧?”她补充道,“我知道你现在想要尽可能地做到不依赖别人的护理,我也同意你的想法是对的,可是,在这个适应和锻炼的过程中,你还是需要一个可靠的人来辅助你的,不是吗?那个秋庄不行。”江淮没有马上接话,摇摇头,露出一丝宠溺而顺从的笑容,道:“算了,我说不过你,这件事随你们安排吧。”明蓝的眼睛挤成了两个月牙,笑道:“这样才对嘛。江淮,我马上给南庆打电话。”“知道了,我会安排。”南庆语气轻柔,挂了电话,把手机放进裤子口袋中。方孝龄让身边的工作人员收起那一叠文件,露出得意而轻蔑地笑容道:“看来,那个丫头倒是很依赖你这个有钱的瞎子嘛,就算没有了江家的财产,作为阮伯雄的养子,又是年轻有为的音乐家,你也真是个不错的靠山了。”“方女士,”南庆说,“我想,您必定不想与我扯上任何的关联,所以,往后我们万一碰上,我还是叫您方女士比较合适。方女士,我是个盲人,被人叫做‘瞎子’我也无所谓,但我不允许任何人侮辱我的女人,对我而言她单纯而美好,如果一定要衡量,是我配不上她。”“方女士?”方孝龄神情倨傲地抬起下巴,“我比较喜欢别人叫我江太太。”南庆唇角掀起一笑,那笑容并不勉强,而是那种真真觉得听到什么可笑话的表情。“这对我没什么困难的,江太太。”他把最后三个字咬得很重。“你就没有为你的母亲抱不平么?”声音仿佛从她的牙关中吐出来,森冷而隐约透着不甘。“不平?我为什么要不平?”他说,“上一代的每个人都做了自己的选择,也承担了自己的后果,我什么都没有做,也犯不着为别人做过的事感到不平。”“看来,你知道的真不少。”南庆说:“我的母亲留下一本日记。”“她很恨我吧?”方孝龄的语气有些复杂。“你呢?你恨不恨我为了得到你的父亲,在他们家生意遭受重创的时候趁人之危,以利诱之?”“我的母亲大概是恨过您。”他说,“可她对你,更多的是抱歉。所以,她生下了我,却离开了……您的丈夫。我更不恨您,因为,当年的您只是提供给你爱的男人一个选择,他是可以选择的,可他为了家族的生意,选择了您而放弃了我的母亲,婚后却又不甘心,再一次勾引了我的母亲,可谓一错再错。江太太,其实,我很应该代我的母亲替您说一声对不起。”方孝龄的眼底掠过一丝诧异和一抹柔光,她一昂首,转瞬间变得冷酷。从椅子上站起身说:“我希望我们不要再有见面的机会了。我也希望你不要再去找江淮。”“我永远不会向江淮透露我们之间的血缘关系。”南庆道,“只是,如果我突然消失在他的生活圈里,您就不担心他会起疑吗?我已经签署了您所有要求我签署的文件,您还担心什么呢?我的存在对他、对您都造成不了任何损失,不是吗?”“说得也是。”方孝龄转身准备离开。“江太太——”南庆打开盲杖,缓缓站起来,“比起生意和财产,您一定更在意儿子的健康状况,等办妥这些文件之后,您不妨多抽空陪陪江淮。”方孝龄的表情微微动容,话音却依然冷淡:“你几乎要让我以为,你真的是江淮的好朋友了。”南庆道:“我是不是他的好朋友,这对您来说并无所谓。我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