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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柳眉的心意。她轻手轻脚地将门闩取下,放在地上,然后溜出门去。在这里,已经有忠顺亲王府的长史官接到她的指令,驾着车驾在荣宁后街的角落里等候。柳眉赶上车,飞快地赶回忠顺亲王府去。虽然一路上风驰电掣,可是柳眉还是怕得要命,觉得一颗心几乎都要从胸中跳出来了。回到王府,柳眉跳下车,径直便去寻那一僧一道,将那枚宝玉拿出来,放在手心里,上气不接下气地问:“幸不辱命,接下来……接下来要如何?”那和尚见了宝玉,便接了过来,左看右看,接着便手持宝玉,喃喃念诵了几句,将此物递回给柳眉,道:“此物已灵,不可亵渎,悬于卧室上槛……”说着又指指卧室里人事不省的世清,说:“将他安置在室中,除亲身妻母之外,不可使阴人冲犯。三十三天之后,包管身安病退……哎呀,他好像没有妻母,而你又是个女伢子,这该怎么办才好嘛?”柳眉将眼一瞪,“那又如何,我还是他宿主呢!”一僧一道全惊了:宿主是什么?能吃吗?第141章如果明天我就挂了那一僧一道自然不晓宿主是什么。只有柳眉一个知道,世清在这世上,只得她一个,是最为亲近的人。没有人能比他更了解她自己,也没有人能比她更明白他。于是她谢过了这装神弄鬼的两位,自己留下来照顾世清。说来也怪,自从得了宝玉的玉挂在世清卧房内槛上,世清胸口的那股黑气终于停了下来,不再向他的心口运动。柳眉看着最后只差的那一两寸距离,心里后怕万分——若是再迟一会儿,她难免追悔终身。从这一夜开始,柳眉便独自一人留在亲王府近身照料世清,给他服用流质食水,连擦身清洁,换衣换被这等亲密之事也都是她一手cao持,甚至唯恐他沉睡得太久,影响了身体机能,时时给他按摩手足。然而世清却一直不曾醒来,而他胸口的那股黑气,也一直停在那里,不进也不退,只不过微微有点淡下去,但不显著。柳眉意识里的杂音也逐渐黯淡下去,转为一片无序的沙沙声,始终在她脑海里盘旋不去。然而就是这一点点杂音,也成了柳眉每天自我安慰的理由——毕竟她还有希望,毕竟她不是一个人……除了照顾世清之外,府外的事她一概通过指令那几名长史官去完成。先是自己娘那里:柳眉刚刚进府那天的时候,就辗转托人去给母亲捎话。当时是找了个借口,只说是去鸿顺楼帮忙,忙得太晚了就去林小红那里混两晚。可是瞒一两天尚可,三十三天便有点太长了。无奈之下,柳眉命一名长史官将母亲请到了忠顺亲王府,当面解释。柳母一见这架势就被吓到了:“眉儿啊,你怎么比你姐还敢攀那高枝儿,怎么竟到这样尊贵的大人物府上来当差了啊?”柳眉原本一直发愁,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向母亲解释她滞留亲王府的原因。听见母亲这么说,柳眉突然灵机一动:“当差?是啊,娘,我这也是受人所托,所以才到这里当差来的啊!”她干脆扯了个谎,只说是忠顺亲王得了重症,食水难进。只因他是鸿顺楼的常客,唯有鸿顺楼的厨子料理的粥水之类还能入口一二。所以亲王府特为求到了鸿顺楼那里,请柳眉过府cao持几天饭食。柳母倒也记得这位十分赞赏她那野鸡瓜齑套餐的亲王殿下,听说世清病了,也颇为担忧,只是听说柳眉要在这里留上至少一个月,便眼神狐疑,在柳眉面上扫来扫去。柳眉自然明白母亲心里在想着什么,只是此刻她忧心得紧,全然再没有心思详细解释,只是语气诚恳中中带着坚定,开口乞求道:“娘,我与他身份有天渊之别,这我自然知道。若是他没病没灾好好的在这世上,我就决计不可能放下自尊,前来俯就。可是他如今……娘,念在他以前关照过女儿的份儿上,让女儿照顾他几天……或许,或许这也就是最后几天了……”柳母知道这个小女儿一向自己有主意,自己再怎么劝,恐怕也劝不动。再者她好不容易拉扯大了两个闺女,然而这两个闺女都没有听她的话的习惯。柳母有一种森森的挫败感,但是无奈之下,也只得口中喃喃念叨几句之后,默默回转。好在近来柳父如今在家,总算能给妻子多些安慰。接下来是贾府。宝玉与柳五儿联手,用一块汉玉顶替,将他那块玉的事儿一连瞒了好几日,终于被袭人发觉了。袭人先是告诉了宝钗,宝钗震怒之下,在怡红院中查问此事,想要知道这玉究竟是怎样被换,然后送出府去的。岂料这事儿却被宝玉大包大揽地全应了,只说是他一个人的主意。宝钗又气又急,偏又怕贾母等人知道着急,一面帮着宝玉掩饰,一面私底下查问那玉的去向。偏这时忠顺亲王府直接遣了长史官去见贾政,开门见山地告诉他,说是亲王殿下赏识宝玉,所以已经将宝玉的宝玉借去一用,约定一个月之后归还,届时有重谢。贾政哪里敢得罪忠顺亲王府,恭恭敬敬送走长史官之后,反过来夸奖宝玉,赞他竟想到这种办法结交亲王府。宝玉宝钗这对夫妇心内各生尴尬——宝玉不喜宝钗事事出头做主,宝钗则不喜宝玉有心瞒哄,夫妻两个,原本该齐眉举案的,渐渐却成了两条心了。不过,这些柳眉统统不知道,她所有的时间,都用来陪伴世清。甚至她困了倦了,也不过在世清身畔略歇一会儿,不敢当真睡去——怕一觉睡醒,意识里已经万籁俱寂,世清已经离她而去。如此渐渐地熬到了三十三天上头。世清右臂到胸口上的黑气已经渐渐地淡去,人却没有醒来。柳眉却真的累了,撑着在世清榻旁打了一个盹,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她梦见自己意识里的杂音不见了。真的不见了——柳眉即便在梦中,也无法控制地想要大哭,手一伸,往前一探,她才意识到,一直卧在榻上,任由她照料的男人,竟然也不见了。柳眉不知是自己是哭醒的还是被吓醒的,总之她撑起身的时候,面前床榻上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