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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中的“小李广”高似,契丹北院大王耶律兴家的唯一血脉,还是金国二太子,被太皇太后疑心是燕王殿下生父的那位……他眼皮猛地跳了几下,装作没看到高似,贴着栏杆慢慢往下走,腿一软,差点摔了下去。一把刀架在了他胸腹之间。没摔死却要被刀砍死了?孟建胸腹间一痛,失声叫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了不该想的事,被杀人不眨眼的高似发现了。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挂在刀背上,人没死,也疼得厉害。“小心。”高似的声音低沉嘶哑。上头成墨也探了探头,低声问道:“忠义伯没事吧?”“没事没事——我没事,多谢了。”孟建赶紧扶着栏杆慢慢往下走,不敢再回头看高似。等下了楼,见到许多黑衣短打的汉子静静守在庭院里,孟建才舒出一口气,这浸月阁四面临湖,不设外墙,庭院尽头就是十几级石阶沉入湖水中,一眼望去,水浸碧天天浸月,夜色无限好。他走了几步,见无人阻挡,索性走到湖边,才回过头望了望那二楼昏暗的阑干,似乎有水光涵月的影子,又似乎只是暗沉沉一片。那人真是可怜。孟建叹了口气,看年纪比自己还要大一些,无家无室,无妻无儿,看起来就心里苦得很。转念间想到自己,孟建苦笑起来,做了几十年的庶子,突然听说自己才是嫡母亲生的。可他自己信了,那生他之人却不信也不理睬他。他也不敢多想,不敢再争,甚至后悔轻信了琴娘的话。他只是有那么一点点不甘心,其实两人都过继出去了,嫡庶之争也没什么利害关系。他孟叔常只是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谁的儿子,万一真是嫡母亲生的,也许他也能和二哥那样,和她随意说笑甚至耍个无赖什么的。他从来不知道,有个娘可以亲近是个什么滋味。他也想好好孝顺孝顺娘亲。孟建蹲下身,月色下看到脚边有些碎石子。他忍不住捡起一块往湖里丢去,记得儿时他习武怕疼,去求姨娘,果然就不用再去演武场了。他读书打瞌睡,姨娘说装装样子就好,日后总有恩荫的。他跟着二哥去见阿程,夸她好看,阿程就带着十万贯嫁妆做了他的妻室。还有琴娘,阿林,他其实真没有求过什么,总有人送给他。有人送,他就收下来,给她们妾侍的名分,让她们吃得好穿得好,生儿育女太太平平。这对她们不好么?他孟叔常怎么就这么不被殿下待见呢?连阿妧都敢那么说自己,她是在骂自己这个爹爹?孟建瞪大了眼睛突然回味过来。什么叫见一个爱一个外头还要藏一个?阿程怎么就变成打落牙齿和血吞了?管教侍妾,教养庶子庶女,原本就是做妻室做主母该做的。阿妧素日里最懂规矩最忍让最懂事的一个小娘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法无天了,竟然还威胁殿下要大归?还什么立女户甚至出家。她要是真成了一个容不下人的妒妇,这孟家的名声可怎么办?她自己年纪小不懂事,将来有的苦头吃。就算像王九娘那样不许苏瞻纳妾,又得了什么好结局,还不只有身后哀荣。天底下哪还有第二个陈青。噗通噗通,两颗石子从孟建手里扔进湖中。三个黑衣汉子静静从他身后巡查过去,只多看了他一眼。可殿下也是个怪人。孟建蹲得腿麻,慢慢站了起来,长叹了口气摇摇头。但殿下那骂他的话该是在维护阿妧吧。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替殿下做主,更别提cao心殿下的后宅之事了。他不过是提点阿妧几句而已,怎么殿下就气成那样。他真是想不通。这世上,看来没什么人能明白他。孟建在湖边自怨自艾自苦自怜不说,赵栩在床上抻长了脖子也没等到九娘来,气得不行,让成墨去问了两回。“九——郎正在沐浴。”“九——郎已经歇下了——”成墨的声音一回比一回低。他算是懂了,这位是祖宗,那位是菩萨,一拿一个准。赵栩想了半天,患得患失,深信阿妧不可能把孟建的话当成自己的意思,被方绍朴催了几次,才喝了药睡下了。方绍朴掩上门,有点犯愁,这位自己不睡还不给人睡,是不是得加点安神药给他喝喝了。***翌日天光微亮,九娘就起身束发束胸换衣裳。一切妥当了,让惜兰好好看看她。“还看得出我是女子吗?”也换了男装打扮的惜兰认真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看得出。”她伸手在胸口比了比。九娘低头看看,实在不能再束得紧了,就这样她都觉得疼得厉害。但总比女装来得不那么引人注意了,就算阮玉郎的人打探,也不容易发现她就在赵栩身边。“郎君可要先去探视殿下?”九娘低下头让惜兰给自己戴上幞头,轻声道:“惜兰,昨日我那般待你是过了些——”惜兰手一松,幞头差点掉在地上:“奴婢不敢,全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自作主张瞒着娘子。但求娘子明鉴,奴婢虽是殿下的部曲,自入了孟府,就只有娘子才是奴婢的主人。奴婢全心全意,事事以娘子为先。”九娘伸手搀起她,叹道:“这个我明白,六哥和太初表哥也是为着我的安危,才事无巨细都要关心。可是惜兰你要知道,有许多事,不是他们觉得对我好就好,也不是你觉得对我好才好。只有我自己知道怎样才是对我好的。所以日后有什么事你千万不可瞒着我。若是我们主仆之间都生了嫌隙,我又能信得过谁,又有谁可用呢?”惜兰惭愧不已,哽咽道:“婢子无地自容,日后再也不敢隐瞒娘子。”“你待我一直忠心耿耿,不辞辛劳,上次为救我表婶还受了伤,我心里感激得很。无论是慈姑,还是玉簪和你,跟我虽是主仆名分,可在我九娘心里,你们和我的情分又不能以主仆而论。”九娘柔声道。惜兰伸手替她整理好幞头,福了一福:“婢子心里明白,娘子只要不赶奴婢走,奴婢愿一辈子服侍娘子。”九娘叹息了一声,往房外走去。前世的晚诗晚词被阮玉郎派到自己身边,三十多岁也不愿嫁人,她待她们如家人,可她们依然会听命于阮玉郎。她能容忍惜兰把木樨院的事都一一禀告给赵栩,只因为那是赵栩,不是旁人。***两人绕过回廊,却见高似抱着刀靠在赵栩房前的阑干上,看似一夜未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