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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了吗?你素来爱吃这个,那是官家赏赐的。”傅念君心里突然有些难言的柔软,同样是做丞相,她的父亲,从来就没有记得过女儿爱吃什么。她道:“我急着来见爹爹,还未见到螃蟹。”傅琨笑了,踱步到书案后,却看见她的脸上的红肿,“你的脸怎么了?谁打了你?”傅念君听他的语音骤然急促,心里又是一紧。她缓声说:“没有的事,爹爹多虑了。”傅琨叹了口气,也不再追问,恐怕是因为这些年中这样的事发生的也多了,知道她若是真受了委屈,必然会找他哭诉,不会是现在这模样。“念君,你来帮爹爹研磨吧。”她应了。婺源墨在歙砚中缓缓打着圈儿,逐渐流出墨香芬芳来,傅念君一截雪白纤细的皓腕没有戴任何首饰,不急不缓,划出优美的弧度,这次都不用傅琨亲自执掌砚滴,她就磨出了十分合他意的墨来。她一直爱戴金器的。傅琨想着。可今日这样素净,却别有韵致。傅琨道:“你近来长近了,从前爹爹要这么磨你的性子,你早喊着手酸撂下了。”傅念君笑了笑,其实她磨过的墨,写完的墨,早已不知有多少了。傅琨挑了一支净羊毫的笔,饱蘸了浓墨,不急着写,反而问傅念君:“你猜爹爹要写什么?”傅念君看着那笔道:“爹爹想写行书吧,所以用净羊毫。”傅琨顿了顿,“这次叫你给蒙对了。”傅念君没有反驳,只安静地观摩他落笔。能有这样的机会见识傅琨的笔墨,她在梦中也没想过,若不是后期他的名声一落千丈,就是他的一幅字,在三十年后,也是世面上有价无市的珍品了。她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等到傅琨写完,他拿开镇纸吹了吹,“念君,来看看爹爹写得如何?”只是愣了一下,他又兀自笑道:“罢了,你这孩子又要胡说一通。”话中不显责备,尽是满满的宠溺,傅念君没有想过,这样一个文采风流的人,他竟时时与草包般的女儿对牛弹琴,可见确实宠爱傅饶华。正文第7章父亲傅念君细细端详了纸上的字。虽说都是行书,可是每个人的风格都是大不相同的。她柔柔的声音响起:“爹爹是不是近日有烦心之事?”她微微蹙眉:“行书讲究血脉相连,筋骨老健,风神洒落,爹爹素擅飞白,得颜公之酣畅纯厚,只是稍有几字,横斜曲直,钩环盘纡,无峰却有势,便入草章之法,爹爹大约是心有所想,下笔便随着心意动了。”她竟能看出自己有几个字不知不觉用了草章笔法!傅琨惊异地望着她。“是女儿说错了?”傅念君也回望着他,心里怪自己多嘴,班门弄斧了。“不,好孩子,爹爹只是太震惊了……”她震惊于爱女怎么一夜之间从浑浊的鱼目就成了通透的明珠。她从前可是半点都看不懂的,且极没耐心,对写字念书很是厌恶。“爹爹,”傅念君叹道:“我从前荒唐,让您担心了这么久,我也是该长大了。”这就是她要来说的话,不得不向傅琨说的话。傅琨搁下笔,情绪有些激动,“好,好……只是你何时又学会赏字了?”傅念君反而笑道:“姜公中皆有言。”她指指他的书架上,正有这本书呢。她竟真的开始看书了!她小时候连背都坐不住……傅琨只感到大慰平生,他的女儿,终于要开窍了吗?他觉得双手微微有些颤抖。阿君,你看到了吧?你的女儿,果真是像你的啊。他想到亡妻,再看看如今的傅念君,不仅仅是秀丽的相貌,浑身的气派,更是如出一辙。腹有诗书气自华。他第一次觉得这句话,也能用来形容这个不驯的长女。“爹爹。”傅念君见招数管用,又乘胜追击凑上去捏着他的袖子晃了晃,带了两分撒娇道:“朝中的事是没有能忙完的一天的,你既然回到了家中,便不要再去想琐事烦心了。”傅琨大为受用,问她道:“你又是如何看出来我在朝中不顺心的?”他侧头看着与亡妻八分相似的女儿,她正捂着嘴娇憨地笑,说不尽的烂漫天真。傅念君半侧着头含笑望着傅琨,话音如珍珠落玉盘,清脆又明快:“爹爹这阙词,是苏子美的,是他贬谪江南之时所作。‘方念陶朱张翰’,苏子美将自己比作范蠡遨游太湖,比作张翰因思念故乡莼羹鲈鱼而归隐,固然是有两分文人风骨在里头的。可爹爹不同,您贵为宰辅,高居庙堂,要为天下百姓谋福祉的,自然做不得那闲云野鹤。我瞧爹爹不是与他有共鸣,只怕是想到了苏子美的归隐,有所感怀罢了。”傅琨摸了摸下颔的胡须,继续看着她。傅念君又指了指书案那头的,“苏子美素爱汉书,曾有‘汉书下酒’的典故流传,读而抚掌长叹,击节高歌,说读就是一斗酒也能喝,他曾经也是个慨然的有志之士。”她看见傅琨的唇角微微上扬,心下松了松,继续道:“爹爹感叹他时运不济,最后不得已收起满腔报复,远走江南,您心中对他起了怜惜,只怕是因为同样今日在朝,遇到了相同的事,才会这样有感而发吧。”她的声音不紧不慢,有条不紊,听着让人十分舒心。傅琨望着自己写的字,也长叹了一声。傅念君敛衽垂首:“是我鲁莽了,言辞无状,爹爹莫要生气。”她在这方面的感觉一直很敏锐,知道猜不中十分,也该有七八分。“你说的很对。”傅琨道:“我确实与参知政事王相公政见不合,因此心中生了些退隐之意,只不过是写了一阙词,就叫你这孩子猜出来八分,念君,你真的长大了。”傅琨抬手拾起那本,微笑道:“你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