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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贩那里买来两个包子,给孟九一个,剩下一个掰开给自己和霍遇一人一半。“不想吃。”他说。她心里冷笑,还当自己是王爷呢。她背了他四天,急需要体力补充,见他不吃,自己就全都吃了。下午日头足的时候卿卿把孟九带出去晒太阳。孟九吃饱喝足休息好,精神十足,四处奔跑。卿卿蹲在地上,拿着小石子去打孟九,一打一个准,孟九长叫几声,却怎么都躲不开,只好悻悻地回到她身边,用脑袋去蹭她的脸,换取星点同情。霍遇折了只手边的木芙蓉叶子,叼在嘴里,含笑看着她。他伸展了一下长久没有动弹的右腿,真的很疼。浑身没一处皮rou是好的,但他以为,只要死不了,没必要喊疼。战场上喊疼是不会有人在意的,脆弱反倒招来杀身之祸。他在她面前已经尊严全无了,对疼痛的非凡忍耐,是最后一点无用骄傲了。亥时卿卿找到带她上船的人,那人一身船员的打扮,打量着担架上的霍遇。“小兄弟,你家叔叔是个瘫子啊?”“嗯。”她不愿多说。船员还在看着霍遇,瞧这人生得深目高比,俊朗无比,竟是个瘫子,蓦地,那双紧阖的眼睛睁开,和他的目光正对上。他说不出那双眼睛像什么,总之瞅得他发怵。船上拉私客是很常见的事,他也是老手了,很快把这一行人带到底层的贮藏舱内,收了另一半铜钱再去领下一波客人。船上本来就阴湿,贮藏舱里寒气逼人,孟九打了个哆嗦,卿卿蹲下来敲了敲霍遇的肩:“你醒一醒。”他没睁开眼,反倒咳了两声,气若游丝,虚弱极了。“霍遇!”她一巴掌拍向他的脸,将他拍醒过来。“卿卿,爷的腿上冷。”“是伤口复发了吗?”“好像发烧了,你摸摸爷的额头。”她用手背去触他额头,又试了试自己额上的温度,没试出什么区别,索性勾着他的脖子将他额头抵在自己额头上。她的皮肤好凉。霍遇眼皮吃力地睁开,睫毛扫过她的眼皮。“好端端怎么会发烧?”“你和孟九晒一下午太阳,把我一个人放在树荫底下,快冷死了。”“你也不晓得说,活该。忍不忍得住?”“嗯。”卿卿把他从担架上挪出来,又把担架上铺着的摊子拿出来盖在二人身上。霍遇脑袋靠在她怀里面,不断往里面窜,汲取温暖。他后脑勺触到一块异常柔软的地方,尽管浑身难受,还是噙起嘴角微微一笑。他想自己这样子真像个找奶吃的婴孩。不久后,又陆陆续续有人进到贮藏舱里,很快原本不大的贮藏舱挤满了人。“爷当年打仗最艰苦的时候也没呆过这么差的地方,简直是牲口呆的。”他扯出笑容,原本是想开个玩笑。但他对自己似乎了解并不深,配之惯常的轻挑语气,还是像在冷笑。卿卿寻思,病成这样了就不能少说两句?“当年刚到北邙山时候我们就若能有这样的地方住就好了。”后来盖了房子搭了帐篷,仍是许多人挤在一块地方,再后来,很多人都死了,地方渐渐宽敞,条件才好转了起来。“爷给你唱曲儿,听不听?”“病了就安静会儿不行么?”“爷不喜欢安静...卿卿,你看咱们像不像患难夫妻?”卿卿扫视一圈舱内乘客,有许多夫妻一起乘船的。她怕孟九惊着别人,叫孟九藏在担架下面。孟九也是听话,很快趴在原地睡着,舱内舱外动静吵闹,没人听见孟九的鼾声。卿卿不理霍遇,霍遇安静了一阵。坐在对面的老媪盯着卿卿一阵笑,“小伙子,你们兄弟两也去夏陵呀?”老婆婆是只身一人乘船的,想找个伴说话。“我们是去乾溪的。”“乾溪?那离夏陵还远呢。我去夏陵找我儿子,他在夏陵做生意,我去投奔他。”看来这船是去夏陵了。卿卿冲老媪一笑,“您儿子真有出息。”“小本生意,刚刚置了宅地,勉强度日。这是你哥哥呐?”她低头看着霍遇的睡颜,“嗯。”“兄弟俩长得真俊。”“我哥是挺俊的,我们村的姑娘都喜欢他呢。”卿卿和老媪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船在江面上摇晃剧烈,霍遇睡了没多久就被晃醒了。夜里贮藏室留着一盏灯,没人能睡着,有人第一次坐船,直接呕了出来,船舱很快充满馊味。可也不能就此出去,大家都忍着,该干什么干什么。过了这夜,一切都会好的。“卿卿,冷。”他低声说着,毯子下的胳膊抱住卿卿的腰,卿卿皱眉挣开,小声说,“你干什么?”“我冷。”卿卿低头只见他嘴唇发白,她咬咬唇,“你只许抱着,不许做别的。”快到二更天,老媪从抱负里拿出一块烧饼。霍遇一天未进食,紧紧盯着那块干粮。早知道这样,中午就该吃了那无味的包子。老媪抬头看到一双渴望的眼睛,慈祥地一笑,将烧饼掰成两半,递给卿卿一块,“你们也饿了吧,我儿子也和你大哥一样的年纪,我就怕他在外面赶路的时候饿着,小伙子,快接着啊。”曾经战俘营的食物异常珍贵,后来遇到霍遇,卿卿至少不曾发愁过饿肚子,再后来到洛川、永安,过得已经是锦衣玉食的日子里。她很久没有因食物觉得难过。“谢谢婆婆。”她接过半块烧饼,也不自己先吃,而是揪下一小块,味到霍遇嘴边。他皱眉头,“嘴里头、舌头都还烂着,吃不了。”卿卿那袖子抹了把泪,自己咬下一块烧饼,在嘴里嚼碎,再吐到手掌上,递到他面前。他若不吃,便饿死得了。她没想到,他低着头,舌尖伸出来,卷走她手心上嚼碎的食物。他可是晋王,定中原、逐匈奴,号令千军的晋王。卿卿又咬下一块烧饼,以这样的方式喂给他。经咀嚼过的烧饼没有任何味道,若是别人给的,霍遇早已经一口啐过去了。可他没从卿卿的举动里觉察到任何羞辱的意味,他感受到了,她想让他活着。真是可笑,他险些杀了她,她对他恨之入骨,这时却是她给他开了一条生路。他眼里湿润,虽然她也许本心不是想对他好,但她为他,尽了所有。他在她面前已经没有了尊严、骄傲可言。但那又如何呢?生死面前,她的面前,他什么都不想要了,只要她能这样抱着他、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