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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就又哭又笑又闹,船工说是癔症发作,将他们带出去另行安置了。方才靠岸时,我瞧着又是十三人下船,直接走了,看起来全都是清醒的。”这么看来,大船上也在售卖“赛神仙”。赵荞与贺渊昨夜已推测过这种可能性,此刻被阮结香亲口证实,他俩都没有太过震惊。两人各自另有所思,谁都没吭声。听到阮结香的话后,韩灵先是震惊愣怔,眉心旋即拧成麻花:“他们上船时,你亲眼瞧过是何情形吗?”阮结香道:“我就在舱门口的位置,透过门帘缝亲眼看着数的人数。虽夜黑瞧不清容貌,但看身形步伐是稳的。从后舱出来到客舱休息时走路就变得偏偏倒倒了。”韩灵面色大骇,心急火燎地冲贺渊使了个眼色。贺渊抬眸淡淡瞥他一记,抿唇无语。见他不理,韩灵也不指望他了,清清嗓子对赵荞道:“大当家,我有话要……”“知道你要说什么,”赵荞收回思绪与他四目相对,指了指贺渊,斩钉截铁道,“此次你的职责是顾好他的伤势。别搅和我做事,也不能干涉我的任何决定。”“可……”“闭嘴!”赵荞眸色转冷,“吃饭。”她用脚趾头想都知,韩灵虽是太医官,毕竟也是领朝廷俸禄的六等京官。久在二位陛下近前当差,又是医者仁心,一察觉船上有“赛神仙”,他最先会想到的自是“此事该上禀官府,查抄这队船”,以免他们沿途继续售卖“赛神仙”坑害更多人。若在平时,不必他来cao心,赵荞自己都会选择这么做。可眼下她背负着更重要的使命出京走这趟,半猜半蒙地顺利搭上这队与希夷神巫门有明显关联的船。才见了点苗头,真正要查的事还没个方向准头,若这就打草惊蛇,那他们的同党必定蛰伏更深。到时再要想法子搭上线,未必就有这么容易了。*****重新登船后,心事重重的赵荞并未立刻回客舱,而是独自抱膝坐在船头角落发呆。出京前小当家祁红对她讲过,“赛神仙”这玩意儿邪得很,许多人沾过几回就再丢不开。少则能隔个三五日、最多也就十天半月,无论如何都得再喝一次,否则忍不住要发疯撞墙。好在要价不算离谱,一碗只卖五个铜子。五个铜子对苦哈哈讨生活的寻常百姓来说并不便宜,但也没有太离谱,咬咬牙凑一凑还是拿得出来。可架不住十天半月就要再喝一次。所以在那三样揽钱法宝里,叫价最低的“赛神仙”其实是希夷神巫门最主要的来钱货,也是在百姓中流毒最广的一个祸害。可眼下她非但不能将这队船上有“赛神仙”的事禀给任何官府,必要时还得设法不着痕迹帮这队船顺利通过漕运司盘查,以便追踪他们抵达原州后的下一步去向。做出这个决定,她不是不煎熬的。可她真的想不出两全法子。若不揪出“希夷神巫门”的幕后主使,皇帝陛下就不能确定是什么人躲在暗处算计着想借她之手除掉嘉阳公主;更不能确定那些人最终的意图与目标。若他们又想仿效前朝末期世家各自为政、架空镐京朝廷,那别说北境外的宿敌吐谷契会想卷土重来,搞不好那区区小岛国茶梅都会趁火打劫。可以想见,到时深受其害的人数,就绝不止是上这队船来喝“赛神仙”的人了。大周人才过了不到十年的安生日子,复国之战里捐躯的那些英魂想必都还在天上看着呢。她不得不做这样的取舍。可她又不得不因做出这样的取舍而痛苦。“你看起来像要哭了。”头顶传来贺渊的声音。赵荞背脊一凛,猛地将脸埋在膝头。恼羞成怒地瓮声道:“关你屁事!不是叫你回客舱去,又跟来做什么?!”她不知他此刻如何看待自己。是觉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竟能心狠地罔顾“赛神仙会害了不少人”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还是觉她软弱迟疑,明知必须这样做,却又要躲在人后矫情掉着于事无补的廉价眼泪?无论此刻贺渊的想法是哪种,她都会觉得很难堪。不管他记得不记得起两人的从前,不管此行结束后两人还会不会有“将来”,她都希望,自己在他眼中至少是个聪明机灵、利落果决、能扛大事的厉害模样。*****贺渊没有被她那恼羞成怒的粗鄙之言喝退,反倒在她身旁坐了下来。他解开了自己身上的披风,轻轻盖住她的头脸,嗓音浅清:“哭吧,我替你把风,不会再有别人看见。”滚一边儿去,你当哄小孩儿呢?!被披风盖住头的赵荞鼻上一酸,胸腔里像堵了大团吸饱水的棉花,张口没能骂出声,眼泪倒是汹涌而下了。她垂下泪目瞥见贺渊的衣摆,也不知出于何种想法,索性扑进了他的怀里。咬着牙郁愤呜咽:“我没错!不会后悔!这事谁来都只能这样处置!”“嗯。”贺渊没有推开她,甚至隔着披风将大掌轻轻按在她的头顶。她看不见他的眼色神情,只觉头顶那若有似无的抚慰沉默而温醇。无论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做这些,对此刻的赵荞来说,这样是最好的。没有站着说话不腰疼地指责她做出“坐视‘赛神仙’流毒为祸”,也没有敷衍附和说“是,你的决断没错”。只是无声陪伴在侧,安静地替她护着这角落一隅,让她尽情宣泄心中那些无法用言语表述的苦楚。第33章虽说有些失控,但赵荞到底还是个有分寸的。她没忘记身在何处,再是角落也保不齐会有船工会突然过来。所以她并未以喋喋不休来宣泄心中郁结的重压,连哭泣都是细声克制的。这种哭法其实很累人,没多会儿她就觉太阳xue饱涨酸疼。毕竟是出身宗室王府的矜贵姑娘,任她平日如何野放散漫不讲究,到底还是有娇气受不得累的一面。客舱里的地铺床位只是简单褥席,自比不得她平日在自家那般舒适。且昨夜舱中又有好些人的鼾声此起彼伏,再加上她心里装着许多事,所以整夜就没怎么睡实过。伏在贺渊膝头,披风替她遮出一隅沉暗,鼻端是她久违的熟悉气息。似江上清风拂过薄荷草叶的清冽味道,让她心安神定。脑子渐起昏沉,身心俱疲。于是她缓缓静下来,随意揪住披风一角偷偷擦去眼泪。“贺渊。”“嗯?”“我睡会儿。”她在许多时候都是个“想起一出是一出”的性子。这句话完全不是在征询贺渊的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