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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目微垂,语气肯定地答道:“回禀父皇,是。”崇光帝负着手,慢慢地踱出御案后,道:“可朕不这么觉得。”他素来和善的目光中难得透出几分威严,道:“这才过了多久,你就忘了你在翠浓宫做过的事情了?”燕明卿呼吸顿时一滞,袖中的手紧握起来,下颔微微绷起,他道:“儿臣自然记得,可儿臣并不后悔。”“你!”崇光帝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立即被气得眼睛都要瞪起来了,满面怒气道:“你再说一遍!”燕明卿抬起头直视他,道:“父皇认为儿臣当时是因为失心疯犯了,才去翠浓宫杀燕怀幽的吗?”失心疯三个字一出,崇光帝的呼吸变得急促,他咬牙反问道:“难道不是吗?”燕明卿的表情倏然变得冷漠,他毫无惧色地道:“当然不是,若父皇当日不来,儿臣不止要杀燕怀幽,儿臣还要杀了德妃!”“孽障!”崇光帝气得反手抓起砚台朝他砸过去,墨汁四溅,砚台砸在燕明卿的肩头,发出一声闷响,跌落在地,崇光帝犹不解气,骂道:“你长到这么大,做了什么事情,哪一桩朕不是纵着你的,你如今倒是嚣张到朕跟前来了!若不是因为你母后,朕早就、早就……”他咬牙切齿,然理智尚在,他到底是没把后面的话骂出来,燕明卿挨了骂,但面孔仍旧是冷漠的,他长得不像崇光帝,反而像他的母后,孝嘉皇后容貌清丽精致,气质温柔,而燕明卿只是模样像了她,性格却与之截然相反。照崇光帝的话来说,燕明卿像一块玉,又冷又硬,看起来光滑,一摸却处处都是棱角,稍不留神就能把人的手划出口子来。然而燕明卿虽然脾气差,却是一块璞玉,崇光帝自己从来不爱理政务,他是一个文人,有着文人们都有的毛病,那就是惜才之心,否则也不会花这么多功夫和时间,去雕琢这一块玉了。他甚至因为燕明卿,不得不每日去御书房坐着,听大臣们议论政事,他听不进去那些枯燥的政务,却希望燕明卿能学到一些。可燕明卿的病一直是他心头梗着的刺,又如高悬的刀剑,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要掉下来。如今燕明卿说出这种话,无异于是在往他心里戳刀子,好似这些年的所有精力都是通通白费了一般,他气得浑身都要发抖了。愤怒到了极致处,崇光帝反而笑了,指着燕明卿骂道:“你若不想好了,尽管说,朕有一百种办法教训你!宫里管不了你,朕看护国寺还缺几个洒扫僧人,你去正好顶个缺!”燕明卿面不改色地道:“那也好,好歹护国寺里的扫地僧人,都是男的。”他抬起眼,不避不让,全无惧色,崇光帝气得抓起御案上还未画好的画砸他,燕明卿退了一步,那张画便落了地,展开来,未遮掩的地方露出了女子的裙裾,层层叠叠,如花一般绽放开来。他的目光落在那画上,然后俯下|身去,伸手欲展平那张画,崇光帝脸色一变,喝道:“住手!”燕明卿非但不住手,将那画拎了起来,展开,不出所料,画上是一张美人图,女子巧笑倩兮,回眸时眉眼轻弯,她的眼角点缀着一颗细小的朱砂痣,那是这一幅画上唯一的一点赤红。崇光帝劈手夺下那画,他清瘦的脸上有着震怒之意,嘴唇轻颤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没有吐出来。燕明卿神色恢复了一贯的漠然,放下手,正视着崇光帝,道:“儿臣有一件事情,想禀告父皇。”崇光帝勉强平复了情绪,转身将画放在了御案上,他的动作轻柔,头也不回地道:“说罢。”燕明卿问道:“长乐在翠浓宫里长大,父皇觉得,德妃待她如何?”崇光帝下意识道:“德妃与苏……”话到这里,他忽然顿了一下,改口道:“德妃是长乐的亲姨母,当初秦御史的冤案尚未昭雪时,还是她向朕苦苦求情,长乐才免了一难,后来长乐入翠浓宫这么多年,长到如今,德妃对她自然是好的。”燕明卿冷笑,问道:“长乐在宫里,父皇就从没有去看过她吗?”崇光帝沉默许久,他的目光投在那画上,按在御案上的手指微微颤抖起来,低声道:“朕不敢去。”“朕有愧于她。”作者有话要说:105章的评论我没敢看,刚刚瞅了一眼,果然都开始骂了,捂心口。我这里解释一下吧,女主根本没相信德妃的话啊,你们都没有认真看吗?她只是在想德妃突然说这番话的目的而已!说女主对德妃没有戒心的,德妃从头到尾,没有正面对女主出过手,她甚至不知道德妃对她这么大的恨意是来源于原身的母亲,女主又没开天眼,你们仔细想想,是不是所有的矛盾和冲突都是来自于燕怀幽?德妃做过的事情,不过是克扣她的赏赐,各种冷待而已。读者是上帝视角,自然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看到,可女主不是,燕明卿也不是,这里的所有人都只能看到他们能看到的东西,所有的算计也都有误差。所以读者能指着书里的人物大骂他们是蠢货,看不见反派的恶意,可他们并不知道剧情啊。女主只是一个普通十五岁的少女,她的真实年龄甚至还未成年,既不是重生也不是快穿,没有系统,很多事情她不知道,在我这里是正常的。要是大家因为这个,就觉得女主太蠢,没有智商,斗不过反派,我也没有办法,我不能临时给她加一个系统,也不能崩了她的人设。第107章“朕有愧于她。”崇光帝说完这一句,便没再说话了,他背对着燕明卿,面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茫然和痛苦,他愧对的,何止是一个秦雪衣?燕明卿道:“父皇错了。”“朕错了?”崇光帝喃喃道:“朕哪里错了?”燕明卿望着他清瘦的背影,常服上的蟠龙团花在烛光下显得影影绰绰,他语气平静地道:“德妃对长乐并不好。”“怎么会?”崇光帝猛地回过身来,眉头皱起,道:“她是长乐唯一的亲人。”燕明卿冷笑一声,讥嘲道:“可长乐并不是她唯一的亲人,父皇知道,德妃最恨的人是谁吗?”“是谁?”崇光帝的手指又开始发颤了,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御案,案上的那副画依旧,美人熟悉的面上含着几分笑意,温柔而静美。燕明卿慢慢地道:“她此生最恨的人,当属长乐的母亲,苏烟暝,也是父皇最爱的那个人。”崇光帝呼吸一滞,声音有些不稳:“怎么会?那她……”“她对长乐并不好,”燕明卿没什么情绪地道:“长乐在翠浓宫里,过得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