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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唇角微挑了挑。这种事当然没法长久隐瞒,只是没想到她看着懒散娇软,不争不抢,却会心细至此。先前察觉夜探谢府的刺客,如今这么快就留意到他头上,也不知是从哪里看出了端倪。——想来前世她在宫中虚与委蛇,御前侍候、刺探消息,为永王夺嫡添了极大的助力,就是靠了这份警惕心细,在两度家破人亡,背负重重仇恨后,进宫冒险前行,将满腹心思藏在端庄贵重的女官装束下。梁靖想起那一面之缘和她的婉拒之辞,眸色稍黯,随她进屋。……屋里陈设简洁,临门的长案上供着昨日剪的时新花束,开得正好。玉嬛进屋扫了一眼,便回身朝梁靖笑了笑,“晏大哥,昨日你那件衣裳还在吗?那料子挺好,我想看看上头的花样。”见梁靖神情微愕,偏头疑惑道:“就是件外裳,瞧瞧也无妨吧?”看外套自然是无妨的,但她要的那衣裳……昨日激战时梁靖虽在外面罩了衣服,血迹却也浸透外衣,染红了里头那件。且秦骁毕竟是魏州成名的悍勇武将,他虽将其重伤,也是拼着受了些伤才能得手,那件衣裳也被利刃刺破,血迹斑驳。回城的时候途经成衣铺,他另买了一套穿,原先那件暂时留在了铺中,打算等那边洗干净熨好、缝补了破损处再去取。而今玉嬛问起,他当然交不出,便抱臂在胸,倚着门框看她。玉嬛微微挑眉,“那件衣服不在这里?”“嗯。”梁靖颔首,却不解释。这就更古怪了,玉嬛心中已有五分笃定,抬眸对上梁靖的,那双眼睛深沉内敛,藏尽情绪。这态度,显然也是有鬼。她咬了咬唇,低声道:“晏大哥别怪我多心,最近府里碰到的麻烦不少,许多事都得留意。我年纪小,做事若不周全,还请体谅。”梁靖唇角动了动,“你救了我,该感激才是。”“那么——”玉嬛忽而笑了下,快步走到床边,取了那套叠好的衣裳递给他跟前,“你闻闻,这上头是什么味道?”梁靖依言接过,闻了闻,就是寻常衣裳的味道,没什么不同。玉嬛遂掩上屋门,回身觑他,“这件衣裳熏了香,但晏大哥闻不出来,对不对?这叫五合香,是在淮南配的,香气很淡,若不是常年用的人,大多分辨不出来。整个魏州城里,用这寡淡无味熏香的也就这里。昨日父亲遇刺,有人出手相救,我闻到了这股味道。你说……”她踱步近前,低声道:“昨天出手的,会是谁?”漂亮而狡黠的眼睛,有那么点洞察的味道,一错不错地盯着他,渐渐浮起些许笑意。“那个戴面具的人是你,对吗?”她问。其实那一缕香味转瞬即逝,幽微之极,她也不甚确信,只是有些许怀疑,加之那人来得太巧,才会想到梁靖,并无多少把握。然而此刻看梁靖的神情,却多了几分把握。屋子里安安静静,两人隔着半步的距离,梁靖占着身材颀长的便宜,微微俯身。四目对视,她的目光清澈,像是一汪秋水,能荡到人心底里去。梁靖沉默不语,眼底凝起的暗沉渐而收敛,忽然伸臂,状似随意地撑在门板,侧身凑近,几乎是将她困在臂弯的姿势,低声道:“你这鼻子倒很灵。就这么挑破,不怕我——”他双眼微眯,眼神添了厉色,“灭口?”玉嬛的呼吸陡然一顿。这种眼神似曾相识,在她刚救下他的时候,这个男人浑身是血,昏迷在床板上,偶然睁了半只眼睛,便藏着这般冷厉的锋芒,如同背负万千丘壑的重压。虽只是一瞥,却像从深浓夜空刺来的利剑,令人心惊。只是后来他安分养伤,玉嬛也就没多想。此刻被他目光所慑,她下意识往后靠了靠,旋即牵起唇角。“不会。我救了你。”她看着梁靖,语气柔软笃定,“何况你出手相救,是好意。”然而虽竭力镇定,拿出状若无事的态度,毕竟有点怕那眼神,加之姿势暧昧,不自觉地往旁边窜了窜,随手开了门扇。梁靖微露的冷厉也在那一瞬收敛,“只是提醒你,哪怕识破真相,也别孤身犯险。”说罢,亦站直身子,捋了捋衣袖,一派冷清自持。这陡然折转的态度叫玉嬛微愣,随即点了点头,又试探问道:“既然你伤都痊愈了,为何还留在这里?晏大哥,你究竟是什么身份,怎么知道昨日会出事,及时来救?”话音未落,外头忽而传来沙沙脚步声。孙姑快步走至屋前,催促道:“姑娘,大人回来了,叫你过去呢,有话要叮嘱。”总算回来了吗?玉嬛也不知昨日刺杀是为何事,一颗心始终吊着,昨晚也没睡安稳,迟疑了片刻,只好撇下梁靖,先往正院去见谢鸿。走到院门后,回头一看,梁靖负手站在廊下,晨风里身材颀长,肩宽腰瘦。换作从前,她只觉这人英姿勃发,相貌出众,虽遮掩着不肯说家世,却也有那么点可亲的味道。如今再看,却觉那冷清淡薄的神情下藏了太多心思,像是平静湖面掩住翻滚波涛,深不可测,哪怕是帮了谢家,依旧让人看不透。譬如他昨日挥剑对敌,血溅在银色的面具,那股狠厉劲头就跟眼前的英隽男人迥异。此刻回想,那场景仍叫她胆寒。作者有话要说: ^o^第12章第12章谢鸿昨晚在衙署耽搁了一宿,今晨回府,虽然身体疲累,却也没心思立刻歇息。跟冯氏大致说了秦骁的事,夫妻俩自忖跟秦骁并无过节,如此周密安排性命相胁,秦骁不惜亲自出手,必定是跟京城里那潭浑水有关,不免添了忧愁。待玉嬛过来,便又叮嘱,叫她这些天别往府外跑,若跟冯氏出去赴宴,旁人问起此事,也须缄口不言。玉嬛晓得轻重,自然都答应。叮嘱完了,玉嬛见谢鸿眉间满是疲色,自觉站到身后,帮他揉着两鬓。冯氏坐在旁边,将小丫鬟端来的糯粥小菜挨个摆在他跟前,待屏退旁人,又低声道:“刺杀的人有了头绪,昨天出手救咱们的呢?这魏州城里能打败秦骁的高手不多,他又不留姓名,不知是什么来头。”“正是这个让人头疼。”谢鸿喝了口粥,皱眉。他曾在魏州做过两年长史,结交过的武官也是有的,但都不及秦骁悍勇。若说是淮南那边,谢老太爷正生气,有意冷落惩治,要他向家族低头,将玉嬛送进宫里,不会如此周密安排。且隔了千山万水,哪能洞察先机,及时来救?何况,若是跟谢家有关的人,这会儿早该跟他透露过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