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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秋末冬初时节,寒风渐起,疏叶萧萧,好在今日天高云淡,并无雨雪扫兴。孟津渡两岸商贩、货郎、行人络绎不绝。河中商船、客船毕集,只见一艘游船缓缓停靠在岸边,船头雕着栩栩如生的鸿鹄,船上雕栏画槛,朱漆彩绘,更有迎风招展的白帆,飒飒作响的旌旗——此宝船华彩缤纷,富贵至极,从岸上看去,恍若海上仙山、蓬莱方丈。等游船停靠稳当,舟子们放下甲板,舵手们收了绘着醒目“宛”字的旌旗船帆,自船舱出来一行身姿矫健的护院小厮,立于左右两侧。三四个婆子鱼贯而出,紧随其后,两个眉目清秀的大丫鬟搀着位老太太缓缓行出来。那老太太拄着根紫檀木的龙头拐杖,戴着条绛红色织金云纹抹额,满头鬓发如银。身上穿的是件五蝠团花的对襟褂子,外头披着件檀紫色大氅,兜帽上还滚着一圈儿水貂毛。再观之样貌,则是慈眉善目,颇为和蔼可亲。先前见那艘宝船华贵无比,渡口众人已经是忍不住纷纷侧目打量,此时又见随行的小厮、婢子、婆子几十人,皆是神情肃正,绫罗绸缎满身,再看那当中被拥簇着的老太太,周身气度华贵端庄,尊贵非常。渡口众人皆纷纷议论“不知道是哪家官家老太太出行,竟有如此大的排场”。惠景侯府一家人上回见宛老太太,还是在余杭薛亭晚外祖父的丧礼上。掰着指头算算,也有将近一年没见过面了。薛亭晚见宛老太太面容愈显衰老,苍苍银发更胜往昔,鼻头一酸,一头便扑到了宛老太太怀中。宛老太太许久不见孙子孙女儿,左右揽着薛桥辰,右手揽着薛亭晚,一腔思念皆化为老泪纵横。此时金乌西沉,渡口风大,且闲杂人等众多,惠景候和宛氏上前拉着宛老太太嘘寒问暖了一番,便将宛老太太请入了马车之中,直奔惠景侯府而去。早年宛氏怀着薛亭晚的时候,宛老太太心疼女儿头一胎艰辛,大老远从余杭赶来,在惠景侯府琼园中小住过一段时间。故而这回,宛氏早早吩咐了下去,依旧把琼园打扫出来,叫老太太下榻于此。到了惠景侯府中,一行人收拾好了箱笼,又服侍着宛老太太换了身衣衫,这才把人请到紫筠堂中上座。望着上首的老太太,惠景候手心捏了把汗,亲自奉上一盏老君眉,“这些天岳母舟车劳顿,实在辛苦。府上早就备下了晚宴,等着给母亲接风洗尘。”当年惠景候把薛楼月抱回家,对外宣称薛楼月和薛桥辰是双生子,宛老太太还以为薛楼月是惠景候在外面与人私通得来的孩子,一连十几年都对这位女婿心存不满、满腹怨怼,从没给过惠景候什么好脸色。故而,惠景候每次看见这位岳母,都有股子莫名的心虚。宛老太太饮了口老君眉,略点了头,环顾一圈,淡淡发问,“阿月呢?方才下了船我就想问,今日怎么没见阿月?”薛楼月已被禁足在浮翠坞许久,此事若要瞒宛老太太乃是瞒不住的。宛氏和惠景候相视一眼,只得把薛楼月的身世如实告知宛老太太,又将这些日子薛楼月心术不正,做下的祸事一一细细道来。宛老太太听了薛楼月的生父是献庆帝的惊天秘闻,也是一瞬的愣怔,又听到薛楼月意欲陷害薛亭晚,更是气的直发抖。宛老太太掌管后宅许多年,好歹是见多识广之人,略平复了下心中怒气,责问道,“那阿月如今知道了多少?可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宛氏道,“她只知道并非我和侯爷的亲生女儿,并不知道自己的生父生母是谁。”“那就好!若是叫她知道自己是龙裔,只怕不知道要造作出什么祸事!”宛老太太狠狠一拄龙头拐杖,厉色道,“管她是什么真公主还是假凤凰!胆敢谋害我的宝贝外孙女儿,我这老婆子哪怕搭上一条老命,也叫她吃不了兜着走!”说罢,宛老太太瞪惠景候了一眼,“你倒是能替你那皇帝表兄守口如瓶!被我误会责怪了十几年,竟是活活等到今天才据实相告!”惠景候赔着笑,好言好语道,“岳母教训的是,小婿不敢忤逆。”宛老太太白了女婿一眼,冷声道,“侯爷不必在这儿给我打滑头,我这老婆子只有一句话——你打算什么时候把阿月扫地出门?”这一问,着实把惠景候难住了,“岳母有所不知,皇上已经许诺,在阿月出嫁之前,定会将她接出侯府。眼下,也只能先把人养在府里头——岳母放心,我和夫人派了婆子小厮整日看管着阿月,不准她踏出浮翠坞半步,定不会再让她有机会伤害阿晚!”“那样最好!”宛老太太冷哼,“若是你们两个管不住她,我这个老婆子便亲自来管教!”惠景候闻言,忙道,“那是自然!事关阿晚安危,我和夫人定不会再对阿月心软。”时光倒流回几十年前,宛老太太也是宅斗的一把好手。当年,余杭柳家大小姐人比花娇,宛家大公子风流倜傥,一朝,柳家大小姐嫁给宛家大公子为嫡妻,把宛公子那群姬妾收拾的服服帖帖,后来更是驭夫有道,几句甜言蜜语便叫宛公子主动将府中姬妾都遣散了出去。自此,夫妻两人恩爱非常,几十年来,宛老太太“治理后宅有方”的名声一直都远近闻名。年轻的时候,宛老太太什么狐媚子精怪没见过?如今,不过是一个小小薛楼月,处置起来。那真真是如捏死一直蚂蚁一样简单。就算薛楼月是金枝玉叶,打不得骂不得,只要她身在这侯府中一天,宛老太太就有大把的法子叫她不好过。三人说话的功夫,帘子被丫鬟从外头挑开,只见薛亭晚和薛桥辰也换了一身家常衣裳,姐弟二人三步并作两步地扑到宛老太太身旁,薛亭晚笑着安慰宛老太太,“祖母快别生气了,孙女儿从头到脚都好好的,一点儿事也没有!祖母若是因此气坏了身子,那才是不值当!”薛桥辰附和道,“我作证,这几日阿姐一根头发丝儿都没有少。上回皇上做主把史家小姐打入大狱,阿姐心中十分解气,当晚还一连吃了两碗饭呢!”此言一出,紫筠堂中的婆子、丫鬟都忍不住掩面低笑。宛老太太轻抚着薛亭晚的发顶,笑道,“这么一看,阿晚确实是圆润了些。”薛亭晚小脸儿红红,气的踩了薛桥辰一脚,“不会说话就别说!”薛桥辰一脸委屈,跳着脚躲到了宛氏身后。宛老太太端详着自家孙女儿红润照人的小脸儿,笑道,“圆润些好!以前阿晚怎么吃都不长rou,那抹小腰,两手一握就没了!祖母看了都心疼的慌!”话罢,宛老太太又道,“先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