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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雹,疼得人龇牙咧嘴。余秋后背生痛冰凉,只胸口还笼着些微热气。他们谁也不敢开口,一是怕雨水灌进嘴巴里头,第二个就是担心身体这最后丁点儿热气会随着张嘴散干净。黑暗笼罩着整个乡村,余秋不知道背着她的人究竟跑了多久。何东胜七转八转,转得她头晕的时候,前面终于亮起了马灯。四五位穿着蓑衣的老人正半蹲在地上灌沙土包,挂在树枝上的马灯被风吹雨打得摇摇晃晃。余秋认出了宝珍父亲跟秀华公公的脸。“是我们下午搓的绳子。”郝建国有点儿压抑不住的惊喜。他就说怎么出去一趟,胡奶奶屋子里头那么多草绳都不见了呢。赵二哥放下他,朝自己父亲的方向喊:“爸爸,怎么样了?”宝珍父亲的脸跟刀斧凿出来的一样,听到儿子的声音,立刻抬头催促:“快把土包抬上去,你哥哥在上头。”赵二柱赶紧应声。何东胜也放下余秋过去帮忙,他头也不回,随手往前一指:“那边,田老师他们,叫他们下来。”天空又劈下一道闪电,雪白的光瞬间照亮这一片泽国。圩埂外头,水位暴涨。圩埂之上,人影晃动,运土包的,堤坝堵漏的、加高的,人人忙得不可开交。还有人跳进水里头,用身体阻挡水流。十三位知青正接力抬着土袋加固圩埂。余秋朝他们的方向喊了一声,何东胜趁机招呼他们:“快点回去吧,余大夫跟小郝好不容易找过来的。”再一转头,他才发现郝建国不仅没劝同伴们走,自己竟然也加入到抬土包的队伍当中来了。田雨朝圩埂下喊话:“你先回去,晚上有人找看病见不到大夫就麻烦了。”知青们坚决不肯撤离圩埂。何东胜说这是红星公社的事。他们就强调自己扎根在红星公社插队。这儿归民兵管。胡杨扯着嗓子喊:“刘主任说了,我们都是民兵。”何东胜头大如斗,只得退而求其次:“女同胞们下去,先让女同胞下去成不?”这会儿,男知青倒是跟民兵迅速结成同盟,齐心合力赶田雨她们下圩埂:“好了,你们做好后勤工作就行。圩埂有我们在呢。”田雨眼睛瞪得老大:“干革命不分男女,红星公社是我们的家园,我们也要保护它。”郝建国不知死活:“打仗要上女兵也该亡国了。”这下子娘子兵们全都不干了,捋起袖子要跟男同胞们一较高下。前面响起大队书记焦急的声音:“快点儿,八队老成根家里头还没撤出来。”老成根是八队看鱼人,他家就在沟边上,地势太低,已经淹起来了。田雨立刻扬高了声音:“共青团员都跟我上,会游泳的先来。”余秋咬咬牙,抬脚往圩埂走,却不想被田雨张手拦住:“你下去,你不是共青团员。”说着,她又一把拽出队伍中年纪最小的郝红梅,“你也下去,你们是普通群众。共青团员都倒了,你们才能上。”雪白的闪电照亮了少女的脸,十五岁的姑娘挥舞着拳头,“同志们,我们上!”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淇淇4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圩埂上抢险河水汹涌,猛烈地拍击着圩埂。高高堆砌的沙土袋似乎也被冲得摇摇欲坠。雨水瓢泼似的往人脸上倒,火把早就被浇灭,昏暗的马灯也照不亮圩埂。黑暗中,余秋只听见哗哗的水声,就像是死神在敲打谁家的窗户。郝红梅吓哭了,抓着余秋的手喊:“余姐,怎么办啊。陈媛姐跟田雨姐他们……”“没事。”余秋心里头也发慌,却逼着自己镇定下来,“我们先装沙土袋。”全村的男人都出动了。年富力强的上圩埂,年纪大的就在边上装沙土包。赵大爹跟郑大爹一开始还催两个女娃娃赶紧回去。后面随着汛情愈发紧张,大家也都顾不上了。余秋和郝红梅分别充当两位老人的搭档,帮着牵沙土袋。等到装满沙土之后,再转给桂枝的丈夫迅速封口,然后再由赵家两兄弟跟同伴们抬走。堆得高高的沙土袋子飞快削平,一袋袋沙土被运上圩埂加牢加固。雨水一刻不停歇,大家悬着的心就半点儿不敢放下。河水汹涌地拍着圩埂,无时无刻不想着撕裂出道口子来。余秋的胳膊僵了,抓着沙袋的两只手已经失去知觉。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天才能亮,也不晓得什么时候雨才能停下,更不清楚她的知青伙伴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来了,来了。”圩埂方向传来呼喊。一群人提着马灯围着,跟山洪裹挟的石头一样冲到余秋面前。韩晓生背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直接丢在余秋面前:“快,背起来的时候都不喘气了。”余秋顾不上问东问西,直接将他的头侧向一边,自己两条腿跪在他大腿根两边,直接按住上腹部,往肋骨里头朝上推。何东胜也背着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冲到高处来。那老人一落地,就抹着眼泪喊:“种安哎,我家种安。”种安是杨树湾的方言,就是单传独生子的意思,后面一个字到底要怎么写,余秋也不知道,现在也没心思关心。她利用海氏冲击法控出这小孩肺里头呛进去的水之后,又跪在他身旁,开始心肺复苏。所有的抢救手段中,余秋最不喜欢的就是心肺复苏,因为实在太累人了。以不少于100次/分的速度胸外按压,按压深度5-6cm,持续三十次之后,再人工呼吸两次,如此这般五个循环才是一个抢救周期。接下来做评估,效果不好的话,再来第二回。常常一个周期下来,施救的人自己就累得够呛。余秋从来没有像眼下这般怀念过胸外按压机,它真是拯救急救人员的大福星。可是现在她什么都没有,只有自己的两条胳膊两只手跟一张嘴巴。这两条胳膊,已经装了不知道多久的沙土袋。尽管暴风雨让气温骤降,余秋嘴里头喘出的粗气都带着白雾,可是一轮循环下来,她仍旧浑身发软,额头上也沁出了汗珠。“你负责人工呼吸。”不知什么时候,何东胜到了她旁边,示意余秋往前挪了挪,接手了胸外按压的工作。余秋完全没有反对的机会。因为抢救不能停,她无法抽出空跟何东胜争执。两趟心肺复苏之后,溺水的男孩子终于有的动静。他坐起身,大声咳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