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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琉璃庄护城司的校尉清理废墟,发现这一场山洪不仅冲垮了琉璃庄部分田地,也冲出来两个死者。看样子,这两名死者死亡超过十日,身体因为泥土的掩埋和连日落雨,已经开始腐烂。当时圣上还设立皋陶司,燕京等地的重案要案由刑部疑案司处置,作为刑部侍郎的谢渊亭就是疑案司的监正。他在刑名上很有天分,经过二十年官场沉浮也终于传扬内外,是有名的青天。过他手的案子,不说件件都能结案,却绝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无辜者。所以当时的燕京重案都是直接转交到刑部疑案司的。接到转案,当日谢渊亭就领着刚好有空的朗晋去了琉璃庄。邢九年说:“根据我师弟的口述,当时到了现场后,谢大人一眼就看出死者被掩埋很深,整个嵌在山壁里,若非雨水太凶,或许这两名死者永远不能重见天日。”谢吉祥这一次没有用随身带的册子记录,她听得很认真,努力把邢九年一字一句都记在心中。邢九年继续说:“把死者从废墟中挖出来后,我师弟当场就做了初步尸检,因为掩埋、山间偏冷和连日雨水,对两名死者的死亡时间产生了影响,但他却能确定,两名死者死亡大概不超过一个月,肯定在五月到六月间死亡的,并且他也能确定死亡的先后顺序。”看掩埋的时间和腐烂程度,两人相隔死亡时间相隔十日。“第一个死者的验尸结果刚刚我已经说过了,第二个死者的验尸结果跟第一名死者完全不同,”邢九年声音越发低沉,“第二名死者是心梗而亡,似乎是急病而死,死后被人摔打,身上出现很多防御伤,而且,他手指尖也有红痕。”两名死者的死亡方式不同,但死后都被人下了一种奇怪的药物,此药物的药效无法确定,唯一一个特征便是手指尖会出现红痕。邢九年道:“我当时在办别的案子,全程没有参与,不知两名死者的死状到底为何,也无法表述所谓的红痕是什么模样,不过大概可以猜到,那种红色的痕迹,类似于手指尖充血,整个显现出艳丽的红色。”“这是初步尸检,在探查完现场之后,谢大人便命校尉把死者带回刑部,然后开始调查两名死者的身份。”“死者死后被人换了衣裳,穿着明显不合身的粗布麻衣,但谢大人是老刑名了,他一眼就能看出,死者手上的茧子是常年握笔留下的痕迹,而且两名死者尚且完好的皮肤看起来比一般人细腻,也不显得黝黑,因此大概可以判断,死者不是商贾人家,便是常年读书的书生。”整日里在田间地头忙碌的农民和码头上的长工,不可能有如此细腻的皮肤。尤其是那一双手,干净修长,细腻光滑,骨节细瘦,一点都不突兀。根据以上几点,谢渊亭命人排查附近失踪的年轻书生或商贾。别的地方或许不好查,但是在琉璃庄附近却恰好有知行书院,每年殿试结束之后,落榜的举人老爷们,也会有一小部分留在燕京,大多都是在书坊、茶社或青山、知行书院旁听,努力增长见识。根据这一点,谢渊亭很快锁定了死者的身份。邢九年越说越慢,此刻为了让谢吉祥和赵瑞能记住,他一字一顿,说得特别清晰。“第一名死者名叫田正真,南岭人士,出身耕读世家,家中并不富裕,他年少成名,在岭南一带是有名的神童,年纪轻轻便高中举人,二十岁便上京殿试,虽然殿试落榜,却没有丧气,依旧认真读书。”“不过他为人低调,不怎么同人来往,只跟同省的秋淳风来往,两个人在落榜之后,于京中盘桓几日便离开,直到两人死亡,同窗这才知他们两人一直留在燕京,没有归家。”“秋淳风比天正真大了四五岁,祖上原是商户,家中颇为富裕,后来他曾祖为了长远之计,把善于读书的小儿子单独分出来捐了个官,秋淳风这一支便专走科举一途,他没有田正真年少多才,却也很勤奋,同窗都说他刻苦努力,今年没考上实在惋惜,但来年一定能有功名。”“这两个人,都属于举人中的佼佼者。”之前也说过,许多书生会滞留燕京,也有部分落榜之后会游历天下增长见闻,因此十天半月不同家中联系,或者送的信在路上丢失也有可能,这两个人在四月末离开燕京,直到六月初已经死亡数日,这期间去了哪里,又为何而死,一下子成了谜题。原本这个案子并不算很重要,也不惹人眼神,但当死者身份被查清,立即成为燕京百姓与官爷们关注的话题。毕竟能考中举人,已经可以当官,两个年轻举人一看便年少有为,以后还不知能走多远。这种情况下,两人的被杀一案便惊动了圣上,当时就命谢渊亭务必尽快破案。从那时起,谢渊亭便忙碌起来。当时这个案子,谢吉祥跟赵瑞都有耳闻,只是两人不知这个案子最终会同自己扯上关系。谢吉祥只知道父亲为此忙碌,连家都没时间回,那时候的她,更多的是心疼父亲。只是没想到,这个案子不仅害了两个年轻有为的书生,也害死了刑名天才谢渊亭和一等仵作朗晋。谢吉祥抬头看向邢九年,问:“其余的线索呢?”邢九年道:“当时师弟只负责验尸,其他的线索他没怎么跟谢大人交流,能告诉我的只有这么多,不过……”“对于这两个死者,师弟总觉得还有什么他没有查清,”邢九年道,“当时我还答应他,说有空了同他一起复检,没想到……”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天人永隔。那两名神秘而死的书生,也神秘消失在义房内,从此再无踪影。他们即便想要复检,也没有任何办法了。邢九年一口气说了一刻,终于把所有的线索都说清楚。说到这里,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而此刻的谢吉祥和赵瑞,却也寂静无声,两人安静地推敲着这些线索,想要找到合适的调查方向。后衙的明堂中一时间安静至极。大约沉寂了有一刻之久,谢吉祥猛地抬起头,看向也似乎有些明悟的赵瑞。“尸体!”两个人异口同声说道。谢吉祥的刑名本领都是谢渊亭一手教导出来的,她的思维方式和探查手段跟父亲如出一辙,面对同样的案子,她的思路跟谢渊亭似乎也是一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