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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往掌心里呵一口气,搓了搓。公子道:“你到车里去。”“不去。”我说。“为何?”“我要陪着你。”公子的脸上虽然贴着假须,仍能看见那眉宇弯起好看的线条,眼睛里盛起柔和的光。他没说话,将我一只手拉过来,放在怀里。“暖些了么?”他问。那暖意蹭上了耳根,我心中一阵甜软。“暖些了。”我说。公子继续望向前方,甩一下鞭子,赶着马车前行。即便已经寻找了一整日也徒劳无功,东平王仍然没有撤走盘查的关卡。出了那市集不久,在一处通往雒阳的要道路口,我们又被关卡拦了下来。这处路口比昨日的那处行人更多,士卒也更多。与昨日一样,无论进出,所有妇人和男子都要查看手腕和颈后。我们被拦下时,两个士卒走过来,将牛车和马车打量。“哪里人士?去往何处?”一人问道。问对之事,我们先前也做了计议。公子这样不喜欢虚与委蛇的人,要他像个真的乡人那样在那些士卒面前恭恭敬敬地说话,实在有些为难他。相比之下,程亮家就在雒阳附近的乡里,cao着一口乡中口音,且说话圆滑,更为合适。于是我主张凡遇关卡,有人来问话,都让程亮出面。商议的时候,公子对此没有异议,只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只见程亮从牛车上下来,笑嘻嘻地拱手上前:“将官,我等是蒯乡人士,兄弟三人和嫂嫂一道去京中探望叔父,送些年节田产。”那士卒看了看我和公子:“这便是你兄嫂?”公子站在马车旁,也看着他,不多言语。我则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妇人那样,作羞窘之态,低头转开去。后面还有许多人等着过关,那两个士卒也没有细细搜查的意思,看了看牛车和马车,并无异色。“都上前来,男子伸出后颈,女子伸出右手腕。”一个行长打扮的人走过来,大声道。众人无异议,公子也不言语,跟着将后颈露出来。轮到我的时候,我伸出右手腕,那行长打量着我,却有些不怀好意之色。“你也是与他们一起的?”他问。我瞅他一眼,答道:“正是。”那行长正待要贴过来说话,公子忽而上前,将我挡在身后。我心中一惊,正担心他意气用事,忽而见他身体一躬,拱手道:“这位将官,我家妇人近来受了些风寒,恐将病气过给将官,不好答话。将官若有甚疑惑,问于在下即可。”这话语气平和,颇有些讨好,竟不像是公子嘴里出来的。那行长看了看公子,露出些不耐烦之色。“快走快走,莫挡了后面的道!”他挥挥手,说罢,走向后面的人。众人亦不耽搁,赶着车往前走,离开了关卡。路上,我仍坐在公子身旁,看着他。公子看我一眼:“何事?”“无事。”我说,“不过觉得你变了。”“嗯?”公子问,“何处变了?”“你从前断然做不出那般卑躬屈膝的姿态来。”公子的脸上露出些许笑意。“霓生。”他说,“我从前一直反复思考一件事。”“何事?”公子望着前方,眸色深深:“若我有朝一日像你从前那般,家破人亡一无所有,还被人卖去做奴婢。我会如何?”我讶然,不禁啼笑皆非:“你怎会这么想?”“为何不可这般想?”公子道,“三年前的那数场宫变,只消有一次应对不周,桓府便是袁氏、荀氏、庞氏一般下场。若真出了那等事,我能保住性命卖身为奴已经是得了天恩。”这话倒是不无道理。我亦有些好奇:“你这般假设,觉得自己会如何?”“原本我觉得我应当自尽,一了百了也好过为奴受辱。”公子道,“可这两年,我看多了,觉得你才是对的。死虽可惧,却是最易之事。命无了,便什么也无了。你做得到的事,我为何做不得?”我哂然,道:“我与你不一样。”“有甚不一样。”公子道,“我不过是没有你那样一个可教你许多本事的祖父。你若像我先前想的那般宁死不屈,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亦徒劳。”我心想,公子为了证明他与我天造地设,不惜连我祖父的功劳也抹杀,当真煞费苦心。当然,他说得有些偏差。比如我那时之所以会好好留在桓府里当一个侍婢,并非因为我能够忍辱负重,而是因为我想靠着桓府发财。“故而你方才那般行事,是在学我?”我瞅着他。公子叹口气:“这也无法,谁让你是我妇人。如今既然出来闯荡江湖,你招摇撞骗,我也须跟着。”我一愣,忍俊不禁,佯怒地打一下他的手臂:“你才招摇撞骗。”公子却笑笑,将我的手拉住。“莫乱动,小心着凉。”他说罢,重新将我的手藏到怀里。牛车和马车走得不如骑马快,午后,我们才到了雒阳。还未进城,已经能够感受到肃杀的气氛。守门的军士大约都被折腾得不轻,面色沉沉,来往行人皆不敢造次,乖乖地任其摆布。不过进城比出城查问更松,与先前那关卡一般,进城的人只消看看脖子和手腕,即可放行。故而我们几人进城皆是顺了,士卒粗略看一看即放行了。正要往前走,一个出城的老妇因为手腕上有痣,被人强行拖走,远远仍能听到哭喊之声。我回过头来,不禁与公子相觑。公子神色平静,不多言,打一下马,赶着车往街上走去。这处城门离槐树里并不太远,按着我指路,公子穿过街道,折拐几番之后,到了槐树里。还未到黄昏,巷子里已经飘满了炊烟的味道。到了那宅院前,只见门上没有挂锁,我心中松了一下。这趟来雒阳,我最担心的就是这宅中无人,那么我不但白来一趟,还会断了曹叔这边的消息。“这就是你说的那曹叔住处?”公子好奇地问我。我说:“正是。”说罢,下了马车去,走到门前,按从前约定之法,在上面叩了三下,隔了片刻,又叩一下。无人应答。我等了一会,又如法敲门。仍然无人应答。正当我疑惑不解,忽而听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何人在此?”我转头看去,却见老张走了过来,手里提着一壶酒。看到我,他愣了愣。心中的大石登时落下。“张伯父回来了?”我迎上去,微笑,“我还以为家中无人。”老张露出惊喜之色,看着我:“你……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