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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与他生同衾枕,死同墓xue。今生不够,来世我还要找到他,找到天涯海角也必要抓住他,穷尽吾生对他好,竭尽吾力予他安乐。”眼前模糊,今生国责家恨横亘,这些已然无法履行。他攥紧那枚指环:“奶奶,您是泽年唯一的长辈,我恳求您,把他嫁给我。”老人听得呆住,纠结了许久后,看向了他怀里那个柳衣泪人,眼神似乎清明了些:“年年,你喜欢这小伙子吗?你肯嫁给他吗?”萧然附在他耳旁:“你已答应过我的。”语气笃定霸道,却是藏着悲惧与哀求,“嫁给我,泽年,嫁给我。”低语到最后,已然哽咽。老人仍定定地看着他:“你娘给你的指环,你送了出去,断没有要回来的道理,非娶即嫁。最重要的是,年年,你喜欢这个人吗?你真愿意同他在一起吗?”我曾喜欢一个比我小四岁的少年。我与他同为男儿,我亦曾视为禁忌,视为可耻,不敢诉之于口,不敢言表于情,生怕他远我,厌我,从此视我如洪水猛兽。我欢喜他,自认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当他承认自己动心于我,我只当此生死而不足憾。我一心只在他身上,甘愿纵容他,包庇他,无论他欺我,害我。可他在我眼前杀了我最重要的兄长,乱我族氏,毁我家国。我血脉相连的亲人,皆因他而不幸,皆因我而不测。我想要一劳永逸地报复他,抓住他唯一的弱点,折磨他至死亡的尽头。我恨他恨至死如恨我恨至死可是……“嫁给我,好不好?”“年年,你想好了吗?”“是。”可是我亦爱他。恨之入骨,恨之烙魂,有多恨,便有多双倍熔髓剖心的爱。“是……我愿意。”这份背伦理、背亲族的爱,一直都是我的罪。罪无可恕。第44章新人他穿着大红喜服而来,手捧另一件鲜艳嫁衣。他倚在榻上,伸手抚过那温凉交织的红色花纹,只觉那花如火,几欲燃尽魂命。“我帮你穿上。”萧然抖开繁复艳丽的嫁衣,一件一件给他妥帖换上。泽年懒得动手,便半阖着温润漆眸,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我帮你梳头发。”萧然取过梳子,抚过他及腰长发,三梳梳到尾,又悄悄取剪刀截了一段,盘起藏入心口。红色发冠并入,红色束额系上,他俯身轻吻于他颈侧:“从今日起,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泽年阖眼,掩口轻咳,移开手时悄然扬了唇角,有些得逞似地轻笑:“此后,你便是鳏夫了。”他的气息颤于他耳侧:“无妨,你在奈何桥旁多等我一些,我总归要去找你的。”他扶起泽年向喜堂而去。“走得了吗?我抱着你如何?”“我想自己走。”“我在你身边。”“知道。”极短的一段路,他与他相互搀扶着走了极久。喜堂不大,也未有三千宾客酒席,只有双方亲人为证。今日是他萧然成亲拜堂,不是萧帝大婚娶后。“到了。”他揽着他的腰提了一提,迈过了门槛。堂上是他的母亲和他的奶奶,一侧是他他的小妹萧沐,一侧是他meimei悦仪与小侄子。寥寥几人,足以证天盟地。他的大嗓门婢女小爱在一旁,见他们到了,清了清嗓子,唱道:“吉时已到——”他与他牵着手,面向门外。双膝下跪,拜皇天,叩厚土,谢我此生遇身旁一段灵犀。“二拜高堂——”拜我姓氏先人,身侧之人为我妻,他之种种,我皆分担,望先人识他,疼他。拜我泉下兄长,身侧之人为我夫,他之种种,我愿分担,望兄长怪我,怨我。拜我堂上至亲,谢您生我,谢您养我,谢您使我安康至此时,得一人在侧。“夫妻对拜——”三千多个日日夜夜,爱恨皆容过往,此一拜,我今生将行至末路,你将孤身于后生。我爱你于喜,恨你于悲,敬你于勇。终归将尽,但求来世不相见,不相识,奈何桥边,忘川汤灌喉,我忘你,你不必记我。这一磕头,他有些起不来。他伸手将他抱起,他唇边血落于鲜艳嫁衣,晕开一朵千枯。他却未拭血,反竭力伸了手去揩他眼:“大喜之日,不宜泣。”小爱哽咽,高声落下最后二字:“礼成——”他双膝失力,唇边血滴于膝上,兀自还想依靠自己站起。他将他横抱于心口,向在座众人行过礼,抱着步入内堂。泽年在他怀里半阖眼,口中血染透了他喜服。他抱他坐于榻上。他勉力握住怀中要回的刀。此刀几易人手,杀过他的老师萧尘,弑过他的兄长平冶,而今重回他手来弑主。他特意挑了这吉时,要他知道,他皇甫六的罪,仍然只有他自己能担。临到尽头,我也别无他物能报复你。就以这旖旎红烛,大喜之刻,用我心头血再染红你衣上当初求聘之花。谨以我死,权作回礼萧然,望你笑纳此后百年孤寥似是想起了什么,他极力张唇。萧然低了头附耳去听,依稀微弱可辨:“你才是天下第一等的白痴。”话里隐隐含了笑意。残缺已满。你负我之前尘,今朝一句勾销。他俯身:“是。”他亲吻于他额上,一滴泪落入他眉间,淌过他阖上的眼。萧然将他用力埋入怀中。红烛高照,新人身死魂消。“我是……天下第一等的……”终究不得说完,终究不得留住。——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