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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那就是太后娘娘的语气声调,半分也没错儿啊。”“这么说,宫里是出了能人儿了,能借着我的名儿假传懿旨?”边说边一哂,“这话张首辅信么?”张恒掖着手,舔了舔唇道:“娘娘不知道,其实民间真有这样的人,擅口技,能模仿鸟兽鸣叫和人语,倘或当真有人假借太后口吻传了那道假懿旨,那也没什么稀奇。”又是一阵沉默,矛头立刻对准了梁遇。在这深宫之中要是有人敢耍这样的把戏,除了梁遇没有第二个人了。太后倚着引枕,闭了闭酸涩的眼睛,长叹一口气道:“如今木已成舟,皇后人选确实没法子再更改了,可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你打发人秘密给我查访,宫里有司礼监坐镇,查不出端倪来,就给我上城里,上整个直隶地面上查去。我倒要瞧瞧,究竟是什么人,能有这么大的能耐。”张恒领了命,却行退出慈宁宫,往南边走边摇头,这事儿说到底太邪乎了,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能查出什么头绪来。隆宗门上进来的梁遇目送张恒南去,料着火候差不多了,这时候进慈宁宫,太后至少能容人说两句话。于是他不紧不慢,佯佯迈进了宫门,果然不出所料,慈宁宫里大不成个体统。太后见他来也没个好脸色,所有的怒火顺理成章转嫁到了他身上。一番洋洋洒洒的责问,最后笃信是有人冒了她的名。梁遇安静挨了骂,也安静听完了太后的断言,最后字斟句酌道:“娘娘,臣的确听说过有擅口技者,但一般都是模仿鸟兽居多,要把人说话的声气儿学个十成十,想是不大可能的。况且自先帝大渐起,张首辅便常承娘娘懿旨,首辅大人应当熟知娘娘的声口才对,有人能糊弄过张首辅,娘娘信么?”顿了顿复又道,“颁诏的事儿,娘娘怪罪,臣不敢喊冤,但请娘娘明鉴,臣这头只管预备过礼事宜,其余一应都听首辅大人的意思。首辅大人说孙家便孙家,徐家便徐家,臣只知道照办。可眼下出了纰漏,臣亦有错,愿担协理失职的罪过。”梁遇走到今儿,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练就的说话本事堪称一绝。什么叫协理失职?是错听了张恒的话,是失察,就算论罪,也是张恒为主他为次,根本无法伤及他。太后发过了一通火,到这会儿心力交瘁,也没了气力和他理论,只道:“厂臣用不着拐着弯儿给自己脱罪,我现在就要听你的说法,倘或降罪,到底该算在谁头上?”梁遇微微呵了呵腰,“娘娘,张首辅和徐太傅本是同年,当初一道进京赶考,一道入仕,这个娘娘知道么?虽说有时政见不合,但私交尚算不错,娘娘只疑心臣,却从来不曾疑心张首辅?”太后果然不说话了,他三言两语便点明了最可疑的地方。张恒也算老jian巨猾,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完全骗过他?太后倚向万福万寿靠垫,眼波一转,落在梁遇脸上,“你是说,世上没人能学得这样惟妙惟肖?”梁遇道:“若有,一定是个神仙。”太后冷冷望着他,哼了声道:“不管是仙是鬼,我已经命张恒彻查此事了,我们大邺人杰地灵,说不定就有人借着这个神通作怪呢。要是真有此人,那可不得了,不拿住了正法,后患无穷。”梁遇道是,思忖了下复拱手,“彻查的事儿,娘娘与其交代张首辅,不如交代臣。首辅大人是文人,专事处理朝中政务,不像臣,鸡零狗碎什么都干,底下的厂卫本就是为替主子分忧而设的。”太后也不傻,如果张恒说的确有其事,那交代梁遇,岂不是让他自己查自己?江太后说不必了,“除了厂卫,还有三法司衙门,他们也能办事,总不好万事都偏劳厂臣。”梁遇闻言便不再坚持了,颔首道:“既如此,就请三法司衙门排查吧,若有需要协办之处,臣再遣厂卫出动。”太后一脑门子官司,眼下也理不出头绪来,最后摆了摆手,把他打发了。慈宁宫里伺候的太监宫女忙于收拾满地碎片,珍嬷嬷在边上适时谏言,轻声说:“主子,我听梁掌印的话,也不无道理啊。”太后素来信任珍嬷嬷,转过头瞧了她一眼,“你是说……”“内阁早前确实依仗太后,但如今皇上亲政在即,张恒未必不会另作打算。立徐家的孙女为后,这必定是皇上的意思,张首辅怕在您跟前不好交代,才扯了这样的无稽之谈。什么擅口技者,这话奴婢是不信的,横竖米已成炊了,张着大嘴叉子浑说一气,反正您也不能拿他怎么着。”太后听了,炕桌上刚捡回来的书又被拂在了地上,“张恒,我真是错瞧了他!”慈宁宫里太后的嗓音隐约传过来,梁遇牵唇一笑,举步迈出了宫门。杨愚鲁和几个监丞垂袖上来接应,瞧他面色如常,都暗暗松了口气。“派东厂番子出去,查上年腊八那天,在天香楼喝花酒的锦衣卫。拿住了,问准了,别留活口。”他边走边吩咐,想了想又道,“张恒这会子没头苍蝇似的呢,叫一个文官查案子,只怕要难为死张首辅了。趁他分身乏术,打着徐太傅的名号,大张旗鼓往他府上送谢礼。不消半日,这个消息就会传到太后耳朵里,到时候张首辅就算浑身长嘴,只怕也说不清了。”掌印的布局向来精密,杨愚鲁笑着道是,复压声回禀:“先头咸若馆里伺候的人,都调到行宫和皇庄上去了,就算太后盘问,也问不出所以然。”梁遇嗯了声,太阳升到了头顶,眼看晌午了,他闲在地理了理胸前垂挂的组缨。慈宁宫里乌云带闪电的,发作起来不过一霎,太后再尊贵,没了唯命是从的人,又算得了什么!他负着手慢慢前行,舒坦地吐纳了两口。算算时候,过不了几天就要过年了,到时候天地大宴,皇帝会请徐太傅一家子进宫来。月徊那个傻丫头一根筋,见了徐皇后,兴许就会清醒过来了。☆、第34章* * *一个没什么手艺的人,想在宫里承办端茶递水之外的差事,确实有点难。但仗着皇帝的宽容和梁遇的面子,月徊最终还是当上了皇帝的梳头女官。皇帝每天天不亮就起,紫禁城的御厨上也养鸡,第一声鸡啼的时候,皇帝已经擦完了牙漱完了口,坐在妆台前等她来了。原先皇帝是有起床气的,从双脚落地那刻起开始耍性子,一直耍到座上金銮殿。这样的怄气其实不单底下人提心吊胆,连他自己也觉得累。现在好了,月徊来了,因为有她,他睁开眼就有了期待,那么这一天必定欢喜大于气恼。他侧耳,听着绵绵的叫蝈蝈声从宫门上进来,她除了承办梳头之责,还兼养蝈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