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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来,再没有其他与前朝或是宫外有牵扯的动作了。梁遇从门上进去,慈宁宫里静悄悄的,檐下几个太监宫女站着班儿,见他现身,纷纷俯首行礼。太后这两天礼佛的时间大大增加了,不过这会儿应当在暖阁里。他在次间门前站了站,等人进去通传,隔帘听见太后的声气儿,不甚愉悦地说“他来干什么”,显然没有要见他的意思。这要是等,得等到猴年马月,他干脆打起帘子,举步迈了进去。太后见他不等召见就进来,虽心头有火,却也不好发作。下狠劲儿撸着她的大白猫,撸得满屋子猫毛飞扬。“厂臣是贵客,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儿上我这里来,又有什么教训?”梁遇揖手躬了躬腰,“娘娘言重了,臣这回来,是给娘娘赔不是的。年前因那点子小误会,给娘娘添了堵,这会儿想起来实在不应该。只要能让娘娘消气,臣愿意领罪受罚,以赎前愆。”太后虽说脾气坏了点儿,到底人不傻,她瞥了他一眼,哼笑道:“普天之下还有敢在你梁遇头上动土的人?就算你愿意受罚,我也没这个胆儿降罪。我是领教过你厉害的,上我这儿用不着说漂亮话,有什么就开诚布公吧。梁掌印是大忙人儿,我没那么大的面子,留你陪我闲话家常。”太后跟前不得礼遇,不是什么新鲜事,她拿话来呲打,梁遇也不觉得面上下不来。既然要摊开了说,其实也好,便拱手道:“臣今儿来,是来和娘娘商议皇上亲政大典事宜的。毕竟大邺朝少年天子登基不多,只有前头孝宗皇帝的先例,但因所隔年代久远,只怕依照得不仔细。”太后听了,脸上现出一种事不关己的漠然来,“皇帝亲政,不是你们说了算的吗,怎么倒来和我商议?我是个不中用的太后,不管前朝还是后宫,哪里有我说话的余地?厂臣要商议,看来是找错人了,我什么也不知,什么也不晓,你还是另寻他人吧。”太后会说这些酸话,他来前早就预料到了,因此倒有十分的耐心来慢慢和她磋磨,“娘娘何必负气呢,天子亲政,您是太后,届时大典要您出面的,怎么能和您不相干?这样,娘娘不熟悉大典流程,不要紧的,臣和娘娘说道说道,娘娘再看有什么错漏没有……”然而太后断然拒绝了,“不必!梁厂臣,你们是拿我当三岁孩子啊,要用的时候给颗糖枣儿,不用的时候就做脸子圈禁,真打量我好欺负?皇帝既要亲政,要我临朝松口,那他自己怎么不来?我好歹是先帝的皇后,他还管我叫一声母后,大节下的,他来给我磕头请安没有?不孝不悌的东西,要不是我当初糊涂,皇帝哪里轮得着他来做!如今翅膀硬了,全不拿人放在眼里,我告诉你们,别打量天下人都是傻子,你们编得了邺史,编不了人心。将来自有人把你们的恶行一代代传下去,不管到了哪朝哪代,你们都是狼心狗肺,臭不可闻!”好好的一场对话,到最后终于演变成了这样局面,似乎和太后对话,永远解不开这个死局。如今好话说过了,太后油盐不进,那么先礼后兵是免不了的。梁遇也不恼,踅身在边上圈椅里坐了下来,“娘娘,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您处处作梗,着实没意思,也晚了。倘或您有亲儿子克承大统,那还说得通,可您所出不过一位公主,和皇上闹得这样儿,就算腾出了皇位,您也不能怎么样不是?还是听臣一句劝吧,打今儿起好好和皇上相处,母慈子孝够您受用一生。皇上也不是薄情的人,他自小没了生母,您要是厚待他,处处以他为先,他怎么能不孝敬您!说到根儿上,他是您颐养天年的靠山,上半辈子享福不是福,下半辈子安逸才是真福气,您这会子只管闹,闹到最后对您有什么好处?”太后听不得他这套冠冕堂皇的说法儿,“我是母后,他是儿子,还没怎么样呢,这就把我圈禁起来了,要是再厉害点儿,岂不是要生吞了我?你别来给我唱高调,他的亲政大典我不去,我就是要叫诸位臣工看看,叫天下人看看,皇帝是怎么对待母后,怎么以仁孝治天下的!”梁遇听她说了一车的气话,半晌没有再言语,只是轻轻蹙眉,道一声“何必”。太后这人,真是很不好相与,有的人吃软不吃硬,她呢,是软硬都不吃,除非你拿住了她的命门。梁遇低下头,闲在地转动起手上扳指,曼声道:“臣记得永年公主下嫁了布政司右参政薛朗,上年布政司的粮储屯田都没能清算干净,这可都是驸马爷的分内啊,太后娘娘知道么?”太后果然警惕起来,挺直了脊背戒备地看着他,“你想干什么?”梁遇笑了笑,“也没什么,臣只是偶然想起,顺嘴一说罢了。公主已经许久没回京了吧?娘娘记挂公主么?要是臣派人把公主接回京来,陪娘娘一段时候,娘娘可愿意?”太后终于白了脸色,梁遇善于拿捏人的软肋,公主就是她的软肋。一个人一辈子活得再张牙舞爪,终归也有割舍不下的牵挂。娘家倒没什么,毕竟父母都不在了,兄弟子侄于她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可她有个女儿,日夜悬心,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rou。梁遇的每一句话都不是平白无故的,既然提起,就说明他已经开始打主意了。太后强自镇定,狠狠盯着他说:“你要是敢动公主一根汗毛,我宁肯不当这太后,也非要扳倒皇帝不可。”那倒没这个必要,梁遇道:“娘娘多虑了,臣只是想让您和公主骨rou团聚罢了。既然娘娘不喜欢,那不接就是了,不过皇上的亲政大典……”“我去。”太后慢慢长出了一口气,“只要不动公主,一切全依着你们行事。”所以啊,何必非闹到撕破脸皮的份儿上呢,梁遇起身笑道:“那臣就把这个好信儿转告皇上了。请娘娘放心,只要娘娘心疼皇上,公主和驸马就能继续在江南游山玩水。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出入平安更要紧的了,娘娘虽身在宫中,也应当明白这个道理。”他说罢,向太后作了一揖,领着司礼监那些太监扬长而去了。太后盯着他的背影,恨得心头出血,紧紧咬住了牙关。珍嬷嬷上前,忧心忡忡道:“娘娘,梁掌印是怎么个意思?要是您这回不依,他就要对公主不利么?”江太后脸上迸出个扭曲的笑来,“梁遇威胁得我好啊,我十八岁进宫,到如今二十五年了,还没人敢对我这么着。他以为拿捏住了公主,就能让我服软,只怕是错打了算盘!只要太后嘴里细数皇帝的错处,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召集各地藩王入京,我就不信,处置不了一个慕容深!司礼监、厂卫,算什么东西!皇帝倒了台,还有他们活命的份儿?梁遇是猖狂得过了,一个内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