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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坦打了鸡血似的,“小的即刻带人围剿,誓将乱党一网打尽。”东厂番子集结,官靴踩踏着地面,隆隆有声。梁遇转身往衙门口去,边走边下令:“曾鲸留下处置这件事,京中乱党头目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绝不能让他逃脱。咱家先回宫,等着你的好信儿。”曾鲸领命,躬身送别,再直起身时车辇已经出了胡同。他回身,咬着槽牙道:“点足人手,不许有半分疏漏。地方都给你们审出来了,倘或再让人跑了,咱们大家都得完蛋!”不说攸关生死,至少是攸关前程,办差的没人敢掉以轻心。后来就是全城围捕,当时那伙人正要撤出抬头庵,没想到被厂卫断了后路,蛰伏在京城的七人全数被抓获,无一人漏网。曾鲸总算能够坦然复命了,走进掌印值房,笑着说:“事儿已经办成了。老祖宗神机妙算,要是再留他们在京中肆意活动,果真要算计到皇上大婚上头去了。”梁遇正站在南窗前挂金鱼风铃,听见曾鲸回禀,淡声道:“大邺江山万里,凭着几名乱党就想颠覆朝纲,简直是痴心妄想!眼下京城的祸患暂且平定了,但皇上大婚期间的警跸不能松懈,谨防红罗党的人再度混入京畿。这桩事,终归要斩草除根,眼下就看派往两广的人办事手段如何了,只有一举端了贼窝儿,咱家才能高枕无忧。”曾鲸说是,“二档头办案无数,定不会辜负老祖宗厚望的。不过万岁爷……怎么身上又不济了?”风铃铛已经挂好了,梁遇拿手拨了下,一串悦耳的声响叮叮当当荡漾起来,他唇角挂了一点笑,慢吞吞道:“年虽过了,天儿还冷着呢,每年冬天都是最易犯病的时候,等过了正月就会好起来的。”话虽如此,但皇帝身子骨不强健,这也是事实。曾鲸忖了忖道:“那个有孕的宫人,已经送进羊房夹道安置了。照着老祖宗的令儿安排人仔细伺候着,太医也拨了两个过去,每日早晚请平安脉。不过这两天脉象微有起伏,过会子还要让胡院使亲自过去瞧瞧。”梁遇嗯了声,“胡院使早前瞧出是位皇子,倘或不出意外,这可是皇长子,地位远非其他皇子可比。无论如何,孩子落地之前,不能让那宫人有任何闪失。六个人伺候不够,就派十个,咱家只要皇嗣长得健壮,旁的一概不问。”曾鲸是聪明人,只这两句就已经领悟其中意思了。皇帝身子骨不好,那么下一代的皇子必要在娘胎里作养足了,这是关乎大邺江山社稷的大事。母体就如容器,于帝王家来说,没权没势没靠山的宫女子,也只能是容器而已。上头要的是孩子,如果这容器大补得过了,了不起将来杀鸡取卵,是死是活根本没有人会在意。梁遇缓步踱回案前,取过手巾把子擦了擦手,高案上的西洋座钟指向午初,他整整琵琶袖道:“该上乾清宫瞧瞧去了,这会子要再不成,就预备传太医吧。”今天的雾尤其浓重,即便到了这个时辰也不见消散。他负手走在夹道里,一路行来眉睫都挂满了细小的水珠,往前看去便如透过一层水幕,很有沉重之感。掌印一向很忙,大多时候走路都是匆匆的,唯独今天,两双鞋垫子到这会儿还没抽出来,每迈一步就走出别样的滋味儿。进得日精门,北望正大光明殿,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他顺着回廊上丹陛,进了东暖阁,一眼就看见月徊还守在皇帝床榻前,边上宫人不住打热手巾,她在皇帝手臂和胸膛上不住地擦。听见动静方回头望了眼,有些疲乏地说:“掌印,早上那把清心丸,吃了略好了会儿,到巳初的时候又发作起来。总管让御药房的人照着上回的方子煎了药,我又拿热水给万岁爷擦身子,这会儿已经好些了。”梁遇上前来,站在脚踏前轻声唤皇帝,“主子,还是宣太医吧,让他们会诊,重拟个方子。”皇帝对自己也有些灰心,半睁着眼摇头,“他们不顶事,治不好朕的病。”梁遇道:“主子别这么说,原不是什么大病,要紧靠平常调理。如今过完年了,眼看就要回春,天儿一暖和就会百病全消的。”皇帝苦笑了下,“但愿吧。”热手巾又来了,这回梁遇接过去,亲自替皇帝擦,一面道:“臣去了东厂一趟,专为审红罗党的案子。抓获的活口供出了京里潜伏的余孽,才刚厂卫出动,已经全数清剿了,请主子放心。”皇帝长出了口气,“剿灭了才好,京里一向太平,忽然来了这么一帮子贼人,倒搅得百姓惶惶不可终日。”边说边咳嗽,缓了缓才道,“着令九门加强排查,外地入京的都要核实身份,不能再放那些人进来了。”梁遇道是,“这些臣都交代下去了,主子只管安心养病。”皇帝乏得厉害,每次犯病都能要他半条命,说了这么些话已然累坏了,便闭上眼沉沉睡去了。月徊这才从东暖阁退出来,跟着梁遇一道进了值房。可她有一肚子不快,进门即说:“宫里太医既然治不好皇上的病,为什么不广征天下良医?他如今还年轻,能够抵挡住病势,将来要是有了岁数,哪里受得住这样的高热?”她回来到现在,从没对他高过嗓门,这次为了皇帝竟然开始质疑他,这让他很不高兴。“广征良医?你何不昭告天下,皇上有不足之症,让那些藩王早作打算,早早积蓄兵力直取京师?”他冷眼看着她道,“月徊,哥哥让你进宫,可不是为了让你反我。你向着皇上我知道,可你别忘了,我才是你的至亲。你别光顾着看脸下菜碟儿,谁亲谁疏,你还分得清么?”☆、第52章月徊被他说得打噎,正是因为说着了,让她很有心虚之感。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她的那点好色的小癖好,终究没能逃脱他的眼睛。其实她也没有刻意隐瞒,就是喜欢好看的人儿,要不码头上流浪的孩子多了,她怎么光挑中了小四!可是有些事儿做得说不得,月徊恼羞成怒,“您别成心掀我尾巴,我看不看脸,和这个没关系。要比长相,您比人家差来着?我要真是只瞧脸,就该光听您的了。我也知道朝政上的事儿麻烦,可是以东厂的本事,上外头踅摸个把好大夫也不难啊。您悄悄地找,悄悄地带进来,不走漏了风声,不让外人知道不就成了么。”梁遇笑她小孩儿见识,“你当乾清宫里住的是什么人,容你上外头随便找土郎中来?瞧好了倒是大功一件,瞧不好出了岔子,你就得跟着我上菜市口砍脑袋,你不知道其中利害?”他动怒生气,觉得太费力气,月徊有时候就是个不开窍的性子,说得再多也是油盐不进。他站在窗前,用力喘了两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