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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赵容央。赵慧妍握着酒盏,笑。阁中的歌声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打断,伶人抱着琴,垂低头不敢再吱声。容央一步步走入内室,后面跟着雪青、荼白,以及放不下心的李业思。“是不是你?”赵慧妍还来不及开口,容央单刀直入,平日里澄澈的大眼蓦然间锐利得寒芒四射,一错不错地剜在赵慧妍脸上。赵慧妍扬起的嘴唇僵了僵,变成一个冷笑:“轮到你发疯了么?”内室一寂,伶人、丫鬟、还有赵慧妍那位青衫玉带的面首敛气噤声。容央盯着赵慧妍嚣张的笑容,一刹间,忠义侯府灵堂前的一幕幕纷至沓来,继而是初入侯府时谢氏爽朗的大笑,诊出喜脉时施氏的欣喜自豪……还有那个在她怀孕时天天领弟弟来府上舞枪给她看的褚恒,那个把大哥的话视如宝典、一心疆场的褚恒,那个为了做头一个给蜜糕展示褚氏枪法的小叔,而执意要跟弟弟争上一回的褚恒……那个只有十八岁,就成了一块冷冰冰的灵位牌,再也醒不过来、动不起来的褚恒。容央眼眶泪水涌动,声音却森寒至极:“联络耶律齐偷盗贺家军情,通敌叛国的人,是不是你?”赵慧妍淡漠的眼瞳有一瞬间的震动,继而避开容央的逼视,懒洋洋放下酒盏,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铮——”一声尖啸划破虚空,赵慧妍瞠大的双目中剑光闪烁,下一刻,眉心已被一截锋利的剑尖指住。“殿下——”阁中众人惊恐失声,容央握着从李业思腰间抽出来的长剑,眉间、眼中、声音里,全是凛冽杀气。“我警告你,”容央眸光森冷,“胆敢再做一件里通外国、叛祖悖宗的事,我绝不会放过你!”赵慧妍被迫仰头,苍白的脸上肌rou紧绷,眼底既有震愕,也有惊怒。“爹爹欠你,吕氏欠你,我欠你,整个赵家、整个朝堂欠你……但是边关的将士不欠你,大鄞的百姓不欠你——”容央说罢,愤然扔开长剑,赵慧妍往后一瘫,撑在身后的茵褥上。容央举步往外,狐裘飘扬,及至门前,赵慧妍冷幽幽的声音从后传来:“你凭什么觉得最后是你放过或不放过我?”容央一顿。赵慧妍道:“你凭什么以为,边关的将士,大鄞的百姓,可以不欠我呢?”容央回头,赵慧妍仍是那个瘫坐的姿势,然而脸上已不复刚刚的惨然失色,她冷峭地道:“你不要再自以为是了。”容央傲然站着,不应。赵慧妍似笑非笑:“你的驸马,你的将军,很快就做不了战神了。他护不了这个国,而你,也做不了最尊贵、最幸福的帝姬了。”容央脸色极冷,高傲而镇定地看着远处的赵慧妍,根本不置一词,扬长而去。褚悦卿是天底下最能征善战的将领,所率的,是能定风波、平四海、保家卫国的悍军。褚悦卿没有打不下来的仗,没有护不住的城。他是她的英雄,是她的将军,别人不信,她要信。容央步履自信,从容不迫地走出赵慧妍的帝姬府。但是这一次,老天没有再予她眷顾。二月初一,西线战败的消息传入京中,褚家军损兵六万,丢失保州。六日后,褚家军再败,涿州被金军占领,忠义侯褚怿率残兵三万,退守孤城易州。※日央,文德殿。从病榻上挣扎而起的官家望着内侍捧在手里的战报,一双黯然无光的眼眸再次被阴翳填满。自去年年底大战开始以后,东线溃败,各州士卒一退再退,一降又降。而今,最能打的褚家军也抵挡不住大金南侵的步伐了。怎么会这样……不过是眨眼间的三年,哦不,最多四年。四年前,金坡关一战虽败,但大鄞依然是那个民康物阜、重熙累盛的王朝,他还可以站在金明池的宝津楼上观赏苑中百姓拾翠踏青,尽兴嬉戏,可以在幢幢宫灯下宴请群臣放歌纵酒,高声痛饮……只是四年啊。四年前,纵使大辽咄咄逼人,但四海之内,尚无一国敢真正对大鄞大动干戈,蚕食鲸吞。东有贺家军抵金,西有褚家军御辽,燕云十六州虽然还是累世的遗憾,微茫的夙愿,但至少国泰民安,边关没有战火,内地没有动乱。事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开始偏离他宏伟的设想的?是他执迷不悟,不肯相信褚怿带回来的军情去及时布防的时候?是他酒酣耳热,把以三年赋税为代价收回燕云十六州盛赞为“不世之功”的时候?是他决议联金灭辽,不顾小女慧妍死活,一心只盼建功留名的时候?还是当年褚怿跪在大雨下的崇政殿外,一意拒绝和亲,请求再战,而他却发下那三道圣旨,首肯帝姬远嫁敌国的时候?……脑海里昏昏沉沉,太多太多的声音、画面齐涌上来,像密密匝匝的钢针扎入胸口。他不敢再想了。赵彭站在床榻一丈开外的垂幔下,面色严肃,眼神恳切地动着唇。他在说什么?哦,褚家军快守不住了,褚怿快守不住了。褚家三州,十五万人,五郎褚平没了,六郎褚定没了,听说还没了个只有十八岁……还是十七岁的小辈?保州丢了,涿州丢了,现在,只剩下三万残兵跟褚怿在易州城里强撑着。城墙外,是大金兵强马壮的十万铁骑。再不救,褚家就没了。官家截住赵彭的话:“不打了。”光影晦暗的寝殿里赫然一静,凝冻一样的静。官家道:“不打了,让他回来吧。”赵彭震愕。“明日,朕下罪己诏。”官家声音疲惫,又不容置喙,“大金南侵,国军溃败,政事荒废,民生凋敝……皆系朕之大过。东部防线已溃,再打下去,除葬送无辜以外,毫无意义。”赵彭瞠大双目,一颗心跃至喉头:“……父亲的意思是要求和吗?”官家扶着床柱站起来,崔全海急忙上前去扶。“让出易、保、涿三州,大金停战,朕同意了。”赵彭悚然大震,一刹之间,只感觉脑中雷声滚落。“褚家……褚家守了三州六十年——”硬是半晌,赵彭才艰难开口,喉咙如有铁锈腥味在蔓延。官家漠声:“赵家守了大鄞一百六十年,因为他褚家那一方地,就不守了吗?”赵彭心惊至极,心寒至极,刹那间红起双眼:“忠义侯还在守城,他守了三个月,大金三十万骑兵拿他没有办法,三十万人给他削成十万人,十万人也还是拿不下易州城!给他援兵!他可以胜!”“那若是不能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