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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挑一的勇士,跟了我,却既没有荣华富贵,也没有权势好处,边疆清苦,连饷银也就那么一点,都受委屈了,我先敬弟兄们一杯。”顾昀说完,一口干了,随即不由分说,又给自己满了一杯:“第二杯敬留在西域的弟兄们,当年我不知天高地厚地把他们带出去,没能把他们带回来……”沈易:“大帅,过年呢,别说了。”顾昀笑了一下,真就住了口,举杯一饮而尽了,旋即再次满上。“第三杯,”顾昀轻声道,“敬皇天后土,愿诸天善待我袍泽魂灵。”长庚站在窗边,不知什么时候,外面的盛景已经不能吸引他了,他侧过身,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顾昀。他从未见过落寞举杯、一饮而尽的顾昀,这样的义父对他而言几乎是陌生的。算起来,顾昀在他面前就没发过火,也鲜少流露出疲惫或是不开心来,好像总是在逗他玩,又可亲又可恶——好像除了这一面,其他诸多神色都是不方便透露给他看的。因为他只是个无能为力的孩子。长庚突然间生出一种想要立刻变得强大的渴望来。这时,葛胖小突然回过头来喊道:“侯爷!沈将军,洋毛子带了一大堆野兽在跳舞!快来看哪!”☆、第23章猛虎顾昀慢吞吞地从怀中摸出了一片琉璃镜,架在鼻梁上,溜达到长庚旁边,推开窗户眯细了眼往停鸢台上张望。那琉璃镜镶着白金的细链,横斜入耳,遮住了他一只桃花眼,鼻梁却越发挺直,整个人的气质陡然间显得冷冽了起来,幽幽地冒着一股衣冠禽兽的气息。长庚呆呆地看了他一会,问道:“义父,你戴了什么?”顾昀偏头逗他道:“洋人的小物件,好看吧?他们那边就流行戴这个,等出去走一圈,给你骗个洋后娘回去好不好?”长庚:“……”有个玄鹰部的小将士有意缓和方才的凝重气氛,抖机灵道:“大帅,您也不是亲爹啊!”顾昀没心没肺地跟着笑。那小将士摇头晃脑地说道:“这几年世道变了,人心都不古了,以前的女人看重的是咱们的德行能耐和性情,咱们都不发愁,现在倒好,她们只关心男人俊不俊俏,大帅,咱们弟兄们光棍可不是因为长得丑,是生不逢时啊。”玄铁营的土特产就是光棍,一听这话,全都跟着起哄起来。顾昀大笑道:“滚,别把我也扯进去,哪个长得丑?本侯乃是堂堂玄铁三部一枝花,美名都远渡重洋去了。”一群军中糙汉震慑于自家大帅的厚颜无耻,只好哄堂大笑以对,沈易凉凉地说道:“大帅,您貌美如花,怎么也讨不到媳妇呢?”一句话戳到了顾昀的伤心事,顾大帅只好捂着胸口道:“我待价而沽呢,好东西都压轴,你懂什么?”说起这事,也实在怪不得顾昀。当年先帝对他十分矛盾,又疼他,又防备他,小时候还好,稍稍长大些,安定侯的婚姻大事就成了先帝喉咙里卡的鱼刺。选个身份卑微的,怕人说他亏待了忠良之后,先帝给谁也交代不过去,但要是选个位高权重家里的,先帝心里又要打鼓。两厢为难,想必当年先帝心里一定恨不得顾昀是个小太监。安定侯的亲事一直拖了很久,最后先帝给定了郭大学士之女。郭家世代书香门第,家世清贵,郭姑娘据说貌美如兰,才名满帝都,与当年的太子妃、现在的皇后并称京城双姝,既不牵扯什么,也不算辱没顾昀。可也真奇怪了,这朵名花自从订婚开始,就跟被霜打了一样,一天不如一天——没等顾昀打完仗回京,郭小姐已经先香销玉殒了。说起来,死过老婆的人多了去,没什么稀奇的,何况只是个没过门的未婚妻子。可这事摊到安定侯头上,就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他那鳏寡孤独的外祖、早逝的爹娘。于是就这么着,安定侯克妻的名声不胫而走。能嫁给安定侯固然里子面子全有,还不用伺候公婆,可天大的福分也要有命享才行。后来顾昀辗转西域北疆,四五年没回京城,也就再没什么机会张罗,现如今先帝蹬腿去了,当今皇上虽然比顾昀年长几岁,却是从小叫着他皇叔长大的,差了一辈,纵然君臣有别,管起他的婚姻大事来也多少不太方便。顾昀本人也没精力上心,一拖二拖,就拖到了现在。沈易不肯饶过他:“待价而沽?大帅你想把自己卖给谁?”顾昀一抬头,透过琉璃镜,正看见长庚紧紧地盯着自己,脸上还不由自主地带出些许紧绷来,便以为那少年是担心自己娶了亲不疼他。顾昀安抚性地抬手拍了拍长庚的后脑勺:“我喜欢聪明温柔性情好的,放心,以后肯定不弄个河东狮回来搅合你。”这话仿佛在长庚胸口豁开了一个洞,那仿佛已经被他降服的妄念得了机会又出来作祟,翻起无处排解的黯然销魂来。他只好逼着自己挤出了一个僵硬的微笑。好像每天晚上逼着自己合眼睡觉一样用力。这时,停鸢台上突然一阵鼓噪,只见几个西洋人将台上的跳来跳去的猴儿鹦哥都带了下去,扛着一个绒布盖着的大铁笼上了台,一个脸色惨白的西洋小丑扭扭哒哒地支起了一个大火圈,搔首弄姿好半晌,吊足了人们胃口,才一把揭下笼子上面的绒布。只见那笼子里竟有一只大老虎。葛胖小把整个身子都探出了窗外,嘴里不住地问:“真的假的呀?那是真老虎吗?”小丑上前打开铁笼,提着项圈将那大老虎牵了出来。不知是不是围观的人太多,那老虎显得有些焦躁不安,不住地做出挣扎的动作。顾昀却皱起了眉,冷冷地说道:“这群洋人规矩真是懂大发了,大过年的弄来这么个畜生——小贾。”方才话最多的少年玄鹰神色一肃:“是。”顾昀道:“找人看着点,下面人多,别再出什么乱子。”小贾领命而去,他直接从红头鸢露台上翻了下去,数十丈的高空,他黑影一闪,在空中留下了一缕细细的白蒸汽,转眼已经不见了。人声鼎沸中,焦躁不安的老虎开始不情不愿地跳起了火圈,神色狰狞得仿佛它是被逼良为娼的。云梦大观的观景楼上叫好声一浪高过一浪,有人激动起来便开始从上往下撒钱。歌舞杂耍看得高兴了,往停鸢台上扔些铜钱无伤大雅,很多人都这么干,可这天却不知从哪来了个二百五,居然一出手便往下攘金叶子。本来在台下看热闹的人群“哄”一声炸开了锅,“金子金子”的呼喊声层出不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