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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也许是因为冯楚今非昔比,所以在父亲这里享受到了贵客的待遇。她本来是应该为之欢喜的,可是一想到冯楚此刻的新身份,她又不由得要情绪低落。他的前途,他的发迹,都没有她的份儿,她只能讪讪的旁观,甚至连欢喜的资格都没有。眼光瞄着冯楚,也瞄着父亲,父亲是上个月才到北京的,她和母亲听闻父亲要在北京安一份家,听便听了,一点也没往心里去,因为无论父亲是住在北京城,还是住到月亮上去,都和她们娘儿俩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她俩和他之间的羁绊,就是那一个月几十块钱。平时对着娘,她很少提起爸爸,没什么可提的,她那父亲高不可攀,对于她来讲,不过是有在那里罢了,她对他永远是看得见摸不着。所以,当父亲派人到舅舅家里,接她们母女进新宅子时,她俩受宠若惊、全都呆了。背地里,娘儿俩做了种种的猜测,最后的结论是毕声威年纪大了些许,开始知道了儿女的好处。有的男人是这样的:年轻时混蛋得一塌糊涂,非得上了一点岁数,才能长出几分人心来。小慧不知道自己猜没猜中父亲的心思,只感觉当下的每一天都新奇得像是梦。有句话是她藏在心里、一直不忍告诉母亲的——其实她也想有个真正的父亲,其实她一直都在眼巴巴的等待,等着父亲能够正眼的看她一次。今晚不是她第一次和父亲同桌吃饭,往年的除夕夜里,毕声威兴致好的话,也会让儿女们过来,一起坐下吃顿团圆饭。起初是非常大的一桌,大小孩子们挤了个满满登登,后来又变成了两大桌,他在每一桌都坐一坐,以一种愕然的目光扫视着孩子们,好像面前这些孩子和他无关,全是他从大街上随便抓回来的过路人。有一年,他偶然站到了她身后,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口中唤了一声“小慧”。那一拍,她永生难忘。她一直以为父亲不认识她。在饭桌上,冯楚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是费了天大的力气,才保持住了自己的风度和体面。毕声威倒是兴致很好,一边吃喝,一边抽空说话:“上次你把她们娘儿俩送来北京,我还没有向你道谢。”冯楚撩了他一眼:“客气了。”毕声威问小慧:“你谢了人家没有?”小慧连忙答道:“谢过了。”毕声威的目光从小慧扫向冯楚:“可惜小冯的婚事定了,要不然,给我当个女婿也不错。”冯楚和小慧一时间全没反应过来,及至回过神了,小慧闹了个大红脸,同时心里涌上一阵酸楚,冯楚则是冷着一张脸,直接岔开了话题:“二小姐这回是打算在北京长住下来了吗?”小慧嗫嚅着回答:“不知道……我听爸爸的安排吧。”冯楚想说以着她的年纪,留在北京进个学校,读一读书也好。不过话到嘴边,他又觉得没什么意思。毕声威的女儿,好又能好到哪里去?与他又有什么相干?毕声威这时开了口:“明天你再来一趟。”冯楚答道:“时间允许的话——”毕声威向他一笑:“时间方面,你自己安排,我不催促。”当着小慧的面,冯楚不愿多讲,只答了一个“好”字。傍晚时分,冯楚回了万府。不过是半天的时间,可他回首中午出门时的光景,竟有了隔世之感。那个时候,他还是无忧无虑、心满意足的。毕声威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而且经验丰富,是个一路坏到底的老贼,自己分明没有任何把柄落在他手里,然而他依然可以威胁自己。自己若是和他硬碰硬,有没有胜算?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输不起。或许也有更好的法子,比如自己现在就去见万家凰,提前将毕声威的毒计曝光,可是,万家凰能相信吗?她能相信平白无故的就来了那么个人,因为看万家有钱,就打算把她全家吞掉——连绑票之类的工作都省略了,直接就要开抢,而且联系的内应,还是她的未婚夫?这是正常人能干得出来的事情吗?这毕声威不是疯了吗?整桩事情都透着荒谬,他纵然如实的讲了,听着也像疯话,或者是欲盖弥彰的夸张谎言。无论是疯还是谎,对于此刻的他来讲,都是大大的不利。入夜之后,万家凰还没回来,冯楚去陪着万里遥坐了坐,见万里遥无精打采的,他知道自己还是不合他的意,便识相的告退了出来。他早看出来了,表舅就只看上了那个厉紫廷,那才是他心目中的第一人选。可惜厉紫廷的脾气大,万家凰的脾气更大,否则只要万家凰那边稍有一句后悔服软的表示,表舅就能亲自跑回临城县、把厉紫廷请回来。闷闷的回了房,房里坐着个张顺,张顺老调重弹,还是让他去向小姐吹吹风,请小姐尽快把翠屏嫁给他。他和翠屏不知道是怎么相处的,关系是越处越糟,原本翠屏只是哀哀切切的思念着张明宪,不大理会他,他过去劝慰了她几次,却是劝出了仇恨来,翠屏已经发了话,说是让他赶紧死心,嫁谁也不嫁他。冯楚好言好语的将张顺哄了走,同时心想这也是个定时炸弹,可是天地良心,他那时对厉万二人虽是存了插足的心,可他真没做出什么恶行来——他想做来着,可是一直没能找到机会,最后他能成功,完全是老天眷顾!他没干什么,然而像是十恶不赦一般,谁都能来诈他一下子,偏偏他现在处于非常时期,他和万家凰要结婚而未结婚,在这段日子里,他须得做个无懈可击的完人,须得让万家凰挑不出他半点毛病,想悔婚都说不出口。洗漱过后坐在卧室镜前,他看着自己,胸中像有一把小火在阴阴的烧。忽然缓缓的一眨眼睛,他看见自己的眼中有了泪光。命运太苦了,活得太难了。茫茫人世,没有一个人肯怜惜他。天上地下的神灵都在压迫着他,就看不得他过半刻的好日子,明知道他是一身柔弱的少爷骨头,可就非逼着他去出力受气,就非得让他吃苦受穷,就非得让他一个月只拿四五十块,瘦成一副骨头架子,连点营养品都买不起,连身好衣裳都穿不上。眼泪顺着他的面颊滑落下去,面颊柔滑,有瓷器的光泽。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自己若是个女子或许更好,起码还有嫁人一条道路,但随即一转念,他又绝望了:他这样的命运,纵然托生成了个女子,只怕也还是红颜薄命。“全是钱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