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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忧心。但她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笑了一下,“好。”她扬声唤外面的宫人进来,伺候更衣洗漱,这些人自是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何况房中靡艳的气息还未散,年纪小的个个埋着头,泥胎木偶一般不敢言语,而活络些的如丹朱,便是眉眼带笑,洋溢着喜气。那内务府验身的老侍人也来了,照例将季凉往屏风后面请,只是这一回,谁都心知肚明结果如何了。看着季凉状似镇定地随他去,郁瑶的心里甚至闪过了一丝“朕今日终于扬眉吐气”的快感,将即将上朝的残酷也冲淡了。不过片刻,他们那边便事毕了,只见季凉整理衣衫出来,那老侍人躬身行了一个礼,脸上带着的仍是数十年如一日的笑意,“季君殿下,随后的事您可都知道吗?”季凉点了点头,神色平静。老侍人便告退了,郁瑶好奇道:“知道什么?”季凉却避而未答,只是走过来,一边听凭宫人替他穿上外衣,一边打量着她,笑意温润,“真好看。”这还是他头一回见郁瑶穿朝服的模样,比之平日,威严端庄更甚,她在他面前,几乎总是和和气气,笑眯眯哄着他顺着他,只有此刻他才忽然清晰地意识到,她确确实实是当今女皇,天下之主。他望着郁瑶的眼睛,蓦然在想,其实这些时日以来,一直都是他拖累了她吧。太凤君拿他挟制她,才使她心怀顾虑,无法大展身手。假如没有他,只要她从太凤君手中夺回权柄,假以时日,一定能成为一代明君。真傻,为什么就不肯顺了那些人的意,废黜他呢?一个男子,与帝位和实权相比,能算得什么,这天下间的女子,除了她,人人都知道该怎么选。他想要她无后顾之忧,能大施拳脚,真正站在九五之尊的位置上,哪怕那一日,他并无缘得见。郁瑶看着他眼睛里倒映出自己的影子,忍不住笑着埋怨了一句:“这一身好看是好看,当真重死了,连想抱你都抬不起手来。”季凉也不由得笑了一声,忽然伸手牵住了她的衣袖,“走吧。”郁瑶点点头,与他一同出门。门外候着玉若,她身为宫女,是不能进寝殿伺候的,见了他们,按着规矩问了一声安,却不知为什么,神情有些许不自然。郁瑶心想,她也并非没有见过自己同季凉温存的情景,在宫里伺候多少年的老人了,竟还有不好意思看的时候,却是有些新鲜。她与季凉一同走到了甘泉宫门口,便停下了脚步,转身对季凉笑了一笑,在衣袖下握了握他的手,“行了,就送到这里吧,别累着了。”季凉顺从地点了点头,望着她,很端正地看了一会儿,说:“再见。”郁瑶笑着抚了一下他鬓边碎发,“我很快就回来。”“好,再见。”夏日的天亮得早,这一会儿的工夫,太阳已经升起来,但并不灼人,还带着一丝晨雾的清凉,令郁瑶即将背水一战的忐忑都消散了些许。她一路走到太极殿,可能是知道她心里沉重,今日连玉若也格外沉默,一路上一声也不吭。直到她如昨日一样,站在太极殿后候着。她端正地站了许久,只觉得厚重的朝服下,身上略微沁出汗水来,她听见前殿传来轻轻的走动与交谈声,显然是大臣们已经到了,各自就位站定,只是不知为何,太凤君却迟迟没有现身。“玉若,什么时辰了?”她忍不住转头问。“回陛下,快到辰时了。”玉若低着头答。郁瑶的心里就越发起疑。大周朝的规矩,向来是卯时四刻上朝,视今日议事多少,一至两个时辰散朝,冬日天冷有时晚些,但总体也晚不了太多。太凤君热爱权势,于上朝一事上,实在积极端正得很,可谓风雨无阻,没有道理平白无故的,忽然误了时辰。更何况,今日是她答应了要就废黜季凉一事,给朝臣一个交代的日子。难道他已经得知了她的计划……她的手心陡然沁出一层冷汗。假如计划当真被截获,那便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她一转头,就想吩咐玉若,按她先前交代的去做准备,假使她果然败于太凤君,就即刻将季凉送出宫,隐形埋名在远离京城的地方安置。他如今已无兵权,不过一介后宫君侍,太凤君只要将朝政大权拿到手,不会有闲暇去追究他的下落。然而扭过头,却见玉若向来沉稳的面容底下,竟透出一丝悲戚,哪怕低头掩饰着,也没逃过她的眼睛。“你怎么了?”她忍不住奇道。玉若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复杂至极,“奴婢不敢。”“……”怎么突然这样奇怪。郁瑶最看不得这个样子,眉头微皱,“你只管说,朕不罚你就是。”玉若当真吸了一口气,似乎鼓起了极大的勇气一般,踌躇片刻,终于一咬牙,“奴婢斗胆问一句,陛下既如此钟爱季君,为什么忍心看他殒命?”“什么!”郁瑶双目圆睁,“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玉若却显得比她更愕然,“难道您忘了吗?”郁瑶只觉得心跳快得要炸开,额角青筋毕露,不顾仪态,冲上前一把扯住她,“你给朕说明白!”身旁的宫人顿时哗啦啦跪了一地,大气也不敢出,前殿的交谈声也顷刻安静下来,大约她如此勃然大怒,在前面也听见了。玉若跪在地上,声音颤抖,“陛下,我大周后宫的规矩,为免女皇耽于情爱,为男子蛊惑,历代女皇的第……第一位侍奉之人,事后皆须被处死,所以……”她小心地抬头瞥了一眼郁瑶,重重一个头磕下去,“此事本应只有女皇的父君、总管宫女与内务府知晓,历代女皇事先均不知情,可是陛下年幼时便极聪慧,曾缠着奴婢苦问,奴婢无法,只能偷偷告诉了您,所以您从前无论对宫中小侍,还是青楼男子,从不曾真的染指,说是不愿害了旁人性命,您,您……”她面对仿佛全然不知的郁瑶,也是震惊得无言以对。那是郁瑶七八岁时的事了,年轻的皇女跑进她的母皇,也就是先帝的书房,偶然瞥见书桌上放着一篇刚写完的文章,墨迹还未干透。她正是好奇心旺盛的年纪,顺势扫了几眼,却发现那是一篇悼亡赋,而其中提到的人,是她在宫中从未见过的。她忍不住询问了先帝,先帝却三两句间将话题岔开了,她只是敏锐地察觉到,母皇的眼中很悲伤。她回来后,便缠着玉若问。在当时她的心里,以为她的父君既有凤君之尊,又美貌无双,理当占尽母皇的宠爱,她无论如何无法理解,母皇心里竟会有一个如此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