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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慎回答:“突厥尚虎视眈眈,正值用人之际,不宜再内乱分心。”他对军营之事的处理十分熟稔,不像个初出茅庐的少年。裴敏心中好奇,又问:“你这些招数,都是跟谁学的?”“先父。”贺兰慎道。贺兰庆?那个以投敌叛国罪被抄处的前云麾大将?“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裴敏斟酌了一番辞藻,方缓缓道,“传闻令尊投敌叛国,祸及族人,若非窥基和尚出手将你带去佛门,便是你怕也难逃一劫……当年那罪名,到底是不是真的?”断壁残垣,二人并肩走在破败的主街上,沉吟良久,贺兰慎平淡的嗓音才稳稳传来:“假的。”“嗯?”裴敏诧异。“当年凉州城危,兵死粮绝,先父为保凉州百姓性命,主动开门投降,实则是奉命故意诈降,以便打入突厥内部,秘密为唐军传送情报消息。当时李国公许诺先父,只要击退东突厥诸部收回关北失地,便将先父迎回大唐,为其昭雪授勋……”说到这,贺兰慎眉头皱起,语气也低沉了些许,“然而先父并未等到李国公应诺,他到死,都还是叛将的身份。”未料其中竟是这般内情,裴敏亦有些唏嘘。张嘴正欲安慰贺兰慎两句,她忽的瞥见了他空荡荡的腰间,便问道:“贺兰真心,你的金刀呢?”贺兰慎下意识抬手按了按腰间,淡然道:“近来外敌sao扰,厮杀不断,金刀有所损坏。”都不能佩戴了,想必是损得厉害。“可惜了。”裴敏想起了自己那把封了鞘的金刀,敛了笑意,又重复叹息了一遍,不知是为谁,“真是可惜了。”“一把刀而已,无甚可惜的。”贺兰慎说着,停住脚步,朝驿馆的门口微抬下颌,示意道,“到了。裴司使回房要勤沐浴更衣,莫要出门乱跑。”“你呢?眼睛里血丝这么多,好些天没有休息过了罢?”“无碍。”“行了,别硬撑着了!”裴敏一把拉住他的腕子。掌心下的佛珠颗颗突兀,她却顾不得许多,直将怔愣的贺兰慎强拽入驿馆,冷哼道,“旁人夸你两句‘战神’,你还真将自己当神了?老实回去躺着,少忙个半日,天塌不下来!”贺兰慎本想抗拒,然而直待她将自己拉上楼,推入房中,也没能甩开她的手。裴敏将他推入卧房后,便哐当一声关了门,身影打在门扉上,清晰道:“老实躺着罢,两个时辰后我放你出来。”贺兰慎于房中静静站了会儿,心中情绪难言。他垂首摸了摸护腕上缠绕的佛珠,那珠子温润深沉,还带着她的体温。说来也奇怪,这是贺兰慎这半月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入夜,王止传完司中密信归来,一进门就发现裴敏坐在天井下的石凳上,手中摆弄着一柄豁口折断的金刀。王止觉得拿刀眼熟,提着灯盏凑近些许,问道:“这不是贺兰大人的佩刀么?”裴敏一手托腮,一手拨弄着碎成两截的刀刃,眼眸映在清冷的断刃上,心不在焉道:“嗯,方才从他房中拿的。”刚才偷溜进小和尚的房间,贺兰慎几乎立即就惊醒了,然而睁眼看到是她,眼中的戒备瞬间消弭,只于黑暗中望着她,低哑地唤了句:“裴司使。”裴敏以为将他吵醒了,便放轻声音笑道:“我来拿个东西,你继续睡。”贺兰慎乖巧颔首,说:“我有好好睡觉。”说罢就又闭上眼,沉沉睡去。对她全然不设防的姿态,弄得裴敏呆呆愣了好久,哭笑不得。他定是日夜cao劳许久没休息过了,睡得很沉,连裴敏带走了搁在案几上的残刀都未曾察觉。“怎么弄成这样?”王止将灯搁在石桌上,为裴敏照明,打断她的思绪道。裴敏没回答,问道:“你说这个,司器堂能修好么?乌至应该能有办法罢。”那模样,简直比折损了她自己的金刀还惋惜。“断成这样只能重铸,但重铸后,金刀便不再是金刀了。”那些属于原主的荣誉和骄傲,也会随着烈火的淬炼而消失,最后得出的只会是一柄面目全非的新刀。闻言,裴敏又叹了声。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忽闻铜锣战鼓擂响,哐哐咚咚一片,有人点燃烽火高呼道:“突厥人来了!备战!备战!”话音未落,一人从驿馆二楼跃窗而出,稳稳落在地上,正是贺兰慎。他一边穿衣戴帽一边大步朝马厩走去,顺手牵了匹马,便从侧门而出,直奔城门。留下裴敏在天井中默然静坐,连个招呼都来不及打。作者有话要说: 中午十二点多的样子还有第二更~么么哒!感谢在2020-04-1912:41:33~2020-04-2011:00: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苏白啊3个;415149802个;星星是你爸、TooyamaKazuha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mm10瓶;弓长张3瓶;26864636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二十七章突厥人兵力虽不多,却凶蛮好战,死缠烂打。并州疲于应对,能在贺兰慎的统领下坚持这么久已是奇迹。然再厉害的将领,也会面临兵甲不足的窘境。箭矢很快用完了,无法远程攻击,敌人一旦靠近城墙,放云梯攀援而上,则并州危矣。黎明破晓,战事初歇,又活过了一天。“必须派人出城拾箭,修复良弓。”贺兰慎俊朗的脸上沾了黑灰和血渍,手上臂上也有不少血痕,立于城墙下巡视仅剩的千余士兵,其中伤者残者已占到一半。若派兵出城拾箭,遇上突厥人放箭屠杀,多半有去无回。这点仅剩的兵力,经不起折损了。军营上下陷入沉默。正为难之际,一白发老者拄着拐杖迟缓而来,颤巍巍朝贺兰慎一拱手,哑声道:“贺兰大人,老朽愿领三十男女出城拾箭。”贺兰慎向前扶起他,低声道:“这如何使得?军人奉命守城,就是护并州百姓安危,怎能在此时将你们推入险境?”老者徐徐摇首,坚持道:“贺兰大人,你听老朽说。这三十人皆是身患疫病者,虽身处不详之境,却仍有报国之志,皆自愿燃衰朽之命,为大唐尽绵薄之力。”兹事体大,若那三十人中有借机出城逃亡者,将疫病带去别地,必定将引起更大的恐慌。见贺兰慎犹豫,老者又道:“我等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