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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留意他们这边的小动作。裴敏见贺兰慎面色如常,并无醉酒的熏红,这才压下心中的怪异,笑道:“到底天资聪慧,连酒量都高人一等。”果酒虽然甘甜,但后劲十足,靳余那小子三杯就能倒,贺兰慎第一次碰酒就喝了七八盏,依旧面不改色坐得端正。月上中天,缼月隐在云层中,风已带了些许凉意。一向在净莲司中深居简出,没什么存在感的李静虚喝得微醺半醉,乘风伴着急促的鼓点,在庭院中舞起剑来。剑南李家的剑法天下一绝,故而李静虚虽只是净莲司内主簿文官,却深得一众吏员敬服。裴敏与李静虚相识这么久,也只见他舞过两次剑,一次是六年多前的长安金刀宴上,一次便是今夜。李静虚崇尚古人遗风,一袭广袖儒服随风飘飖,一手执剑,一手折扇,于月下荡起剑气如虹,看得一众吏员热血沸腾,连连拍掌叫好。波斯人、回纥人,文官、武将,琴鼓声、剑气声,司中男女老少俱是汇集于这一方小小天地中,彰显盛世大唐之夜的辉煌与热闹。一曲剑舞毕,众人尚不尽兴,又撺掇着贺兰慎也展露展露身手。“贺兰大人,我们家裴司使都将金刀赠与您了,您怎么着也该表示表示罢?若是不想跳战舞,唱个歌助兴也成,我亲自为您弹琴伴奏!”沙迦喝得两颊绯红,嘿嘿笑着道。众人纷纷表示赞同,请求贺兰慎表演助兴。吏员们一半横七竖八醉倒在地上,一半随着沙迦起哄,裴敏被他们吵得耳朵疼,只好托着腮朝贺兰慎道:“看来不拿点东西出来,这帮崽子们是不会罢休了。贺兰真心,你可有什么弹琴舞刀之类的本事?”贺兰慎摇了摇头。他所学的刀法招招破敌,并非是用来表演的。“一点技能也无?”裴敏惊讶。贺兰慎想了想,半晌才道:“有一样。”裴敏来了兴致,眼眸一亮,稍稍坐直身子道:“那赶紧的,搪塞他们一番即可。闹完了好让他们回去睡觉,明儿还要办公呢。”贺兰慎颔首,起身整了整衣袍,缓缓走向庭院的篝火旁。沙迦抢了乌至的回纥手鼓一阵乱敲,将醉倒的几人挨个吵醒,朗声笑道:“起来了起来了!贺兰大人要表演助兴了,都给个面子,坐起来!”醉倒的几人只好咕哝着坐直身子,强撑着困意趴在案几上。寂静中,大家翘首以待。众人皆以为以贺兰慎的身手,定是要表演刀法或拳法之类的硬功,俱是磨拳搓手兴奋无比。唯有陈若鸿看着他腰间的金刀,神情清冷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谁知贺兰慎并未拔刀,只是于月下卓然而立,语气清朗肃然道:“请诸位打坐,吐浊纳清,气沉丹田。”“?”这开局似乎有点不对,但大家并没有多想,纷纷盘腿坐好,屏息凝神。贺兰慎一定是要放大招了,艳惊四座的那种。裴敏如此想着,就见贺兰慎取下金刀搁在一旁,而后盘腿坐于庭院中,取下持珠挂于指间虎口处,闭幕垂眸,深吸一口气……“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低沉的嗓音恍若天籁传来,神圣庄严,涤荡心神。裴敏:“???”“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②”众人:“???”合着您的助兴表演就是念经?!庭院中一排恶吏打坐,皆是面面厮觑,气氛要多古怪有多古怪。裴敏‘噗’了声,想笑,又不忍心打破贺兰慎虔诚的诵经声,憋笑憋得肚疼。“裴司使,救……救命!”沙迦僵硬扭头,以口型向裴敏求救。裴敏只当做没看见,笑吟吟望着庭院中打坐念经的小和尚……他认真的样子很是英俊。夜色静谧,云散月开,皎洁如纱的薄光投射在贺兰慎的身上,给他英俊的侧颜镀上一层神圣的银光,仿若天神不可冒犯。他手中持珠深沉,梵音低沉传来:“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③”裴敏听久了,竟也觉得这经声如此通透好闻,如清泉漱过心间,洗去铅华浮尘,返璞归真。今夜,净莲司一干恶吏沐浴在月光中,于经文声声中洗涤灵魂,各个面色安详,如入大乘之境,灵魂脱离rou—体飞入西天极乐,达到天人合一的大和谐……夜宴于子时方散,托贺兰慎的福,深受佛经熏染的吏员们安抚了躁动,老老实实回去歇息了。裴敏摇摇晃晃,疲惫的眼半阖着,打着哈欠朝寝所方向走去。刚过了走廊转角,便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女音,唤道:“裴敏。”裴敏驻足,回首一看,挑着眉懒洋洋笑道:“师姐,陈少卿走了?”“这时候他还不走,难道留着过夜么?”师忘情大步走来,紫裙摇曳,容颜在转角的残灯下由显朦胧冷艳,皱眉道,“我问你,那把金刀为何在贺兰慎手里?”裴敏一怔,惫赖道:“还能为什么,我送他了。”沉默片刻,她又低低补上一句:“抱歉师姐,那是裴虔留下的东西,我……”“有什么好抱歉的?那本来就是你的刀,何况人都死了这么多年了……”说到这,师忘情猛地止住了话语,咬唇半晌,方舒缓语气问,“我不明白,为何是他?他是和尚,亦是天子亲信,无论哪一点都站在了你的对立面。我希望你三思而后行、认真对待,而不是一时兴起害人害己,明白么?”“放心罢,师姐,我自有分寸。”裴敏想起今晚贺兰慎望着她的眼神,心中不知怎的有些落寞,敛了笑垂眼道,“我留着那把刀,原是想留个念想,后来明白了,人不能总是活在过去。我也希望师姐能早日走出泥泞,重新开始。”师忘情眼眸微微睁大,眸中第一次浮现出无措之色。她想起了那年随着师父登临裴府,满院桃花灼灼,那少年从花丛中一跃而下,大狗似的甩着满头的花瓣朝她笑,道:“原来你就是灵山药师的关门弟子?在下裴虔,久仰大名。”他比她小三岁,初见之时,她只觉得这少年冒失轻佻,名字也不好听……叫什么‘赔钱’?后来见了她双生同胞的meimei,方觉裴家人取名当真是别树一帜,没有最难听只有更难听——他meimei,叫‘赔命’。从短暂的回忆中挣脱,师忘情恢复往日冷清,哼道:“少转移话题,先管好你自己罢!贺兰慎是个心实之人,官场老辣情场单纯,偏生站错了队,你好好想清楚!”说罢,她给了裴敏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