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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陆续走出大殿,女官上官氏于廊下唤道:“裴司使,天后有诏,请随我进来。”裴敏将茶杯搁在宫婢手中,迎上前热络道:“天后宣见太医署,可是凤体有恙?”“太医们是为陛下的病情而来。一到冬天,陛下晕眩气喘的毛病便越发严重,天后担心陛下龙体,这才请太医前来询问情况。”上官氏放慢脚步,压低声音道,“昨日羽林军拿下来俊臣之事,天后已知晓,裴司使说话可要谨慎些。”宫门前发生的事,哪能瞒过天后的眼睛?一切皆在意料中,裴敏笑道:“裴某明白,多谢上官舍人提醒。”入了殿,武后妆容大气,发髻高耸,斜倚在坐榻上养神,神情不见喜怒。裴敏先行跪拜,开口便是一句:“臣有罪,请天后责罚!”裴敏主动请罪,武后反倒不好过于苛责,嘴角勾起一个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弧度,顺着她的话道:“敏儿何罪之有?”话头一旦掌控在自己手中,裴敏已放心了大半,顿首道:“废太子残党窃取官银养兵作乱,意欲不轨,臣不该瞒着此事不上报,但臣绝无二心,暂时压下风声也是为天后着想。”武后悠悠睁眼,不怒自威道:“哦?敏儿明知有人磨刀霍霍要杀我,却知情不报,这是为我着想?”“自二圣临朝以来,天后所受非议便不曾停歇,臣虽查到些许蛛丝马迹,但还不足以使陛下及群臣信服。何况被废为庶人的那位……其残党不乏朝中权贵,若贸然请求陛下斩杀,恐会引起朝局动乱、群臣不满,故而加深陛下对天后的误解。”裴敏挺身而跪,一字一句不徐不缓道,“臣就想着,反正线索已握在手中,不若等那叛贼按捺不住有了动作,证据确凿后再奏请天后也不迟,如此既是师出有名又能堵住悠悠众口,岂不更好?”武后闻言不置可否,抬起保养良好的手拢了拢鬓发,道:“你这张嘴向来能说会道。过来!”裴敏依言挪至武后身旁跪下,有清冷的梅香萦绕鼻端。“我以为,你是为来俊臣而来。”武后淡然道,“我竟不知你在大理寺也有人脉,昨夜若穆女史晚去片刻,来俊臣便不止是瞎了一只眼那般简单了。”裴敏并不会傻到承认是自己动了‘私刑’,佯装惊诧道:“他瞎了一只眼?真是可惜,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如若我亲自动手,哪能只让他瞎一只眼呢?”听了这话,武后轻轻一笑,望着裴敏的目光复杂,似是赞许,又似是警示,缓声道:“不,敏儿,来俊臣并非猛虎,不过是徒有野心的豺狼罢了。他永远,都比不上你分毫。”裴敏知道武后在疑心些什么。她与贺兰慎交好,又能轻易调动羽林军除去来俊臣,武后是担心她有朝一日倒戈背叛自己。“臣不会忘记,臣这条命是天后给的。”她笑着说,眸子坦诚而张扬。从含凉殿出来,在宫城之下偶遇了大理寺少卿陈若鸿。残雪茫茫,两人的目光一触即分,随即各自颔首一礼。宫墙下,陈若鸿在前,裴敏在后。陈若鸿一袭朱红官袍,身量修长清隽,如修竹挺立,裴敏不禁拿他的背影与贺兰慎比较起来。贺兰真心虽然年少,但身量却是十分结实矫健,极富力量感,不似陈若鸿这般一股自傲的书生气……唉,也不知小和尚在塞外过得如何。正想着,前面的陈若鸿停了脚步,回首清冷道:“我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被你利用。”裴敏回神,怔了会儿,方漫不经心笑道:“陈少卿,以我们之间的交情还谈什么利用不利用的,未免太见外了!”“交情?”陈若鸿哼了声,反问道,“我倒想知道,我与裴司使算是什么交情?”裴敏挑眉笑道:“若论交情,我们不是险些成了一家人么?”“不许提那事!”陈若鸿皱眉,情绪有了一瞬的失控。裴敏一怔,好笑道:“你这般紧张作甚?我是说,你不是倾心于师忘情么?师姐是我的家人,你若娶了她,自然也就成了我的家人。”闻言,陈若鸿很快恢复常态,侧首疏离道:“我的事不用你管,你的事最好也别牵连到我。”说罢,陈若鸿乜了她一眼,拂袖离去。裴敏在他身后打趣道:“陈少卿,别怪我多言,你这冷冰冰的别扭脾气得改,师姐不会喜欢的!”陈若鸿没有搭理她,步履走得更快了些,显然是不屑于同她废话。十一月十三,窥基大师于大慈恩寺圆寂。窥基是个不受拘束的和尚,虽已出家,身边的家妓、美食、仆役却不曾断过,于世俗中参禅,古怪得很。裴敏与他并无交集,但念在他是贺兰慎的佛门师父,还是决定去大慈恩寺一趟,替贺兰慎尽孝送行。然而踏雪去了大慈恩寺才发现,寺中静谧悄寂,并无盛大法事,一切如常。佛殿中诵经的青年僧人接待了裴敏,合十道:“师父说了,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不必喜悲,照常便可。女施主前来,所求何事?”裴敏将三炷香举在头顶,拜了三拜,方道:“无所求,只是替一位故人前来送别大师。”青年僧人流露些许讶然的神情,而后慈悲一笑,温声问:“女施主的故人,可是贫僧那入了红尘宦海的小师弟?”裴敏将线香插入香炉中,颔首道:“正是。请教大师,贺兰慎尚在佛门时,是个怎样的人?”青年僧人指了指殿中垂眸冷硬的佛像,笑道:“这石像是什么样,他就是什么样。虽完美,却少了几分生气,自律到可怕。”裴敏忍不住低笑,双肩颤抖道:“我想也是如此。”想起什么,青年僧人招手唤来一旁侍候的小沙弥,耳语一番,而后才重新望向裴敏,温声说:“施主请稍后片刻,师父先前留下一物给小师弟。如今既是女施主来了,便是缘分,有劳施主代为转交”“成。”裴敏应允,不多时果然见小沙弥捧来一物,是个锦囊,捏了捏,里头似乎有张纸。“我能打开看么?”裴敏问。僧人笑而不语,做了个‘请便’的姿势。锦囊中并无见不得人的秘密,只是藏了张折叠的纸条,上书遒劲的两行箴言:勿忘禅心,急流勇退;莫问得失,随性而为。寺钟声声传来,惊起一行飞鸟,涤荡心神。裴敏一扬嘴角,将纸条折叠好重新塞入锦囊中,而后朝着身后的大慈恩寺拢袖一躬。东风化雪,冬去春来,转眼到了永淳二年。“大将军薛仁贵卒了!”二月二十一,噩耗自边境传来,自裴行俭后,大唐接连损亡两名猛将,军心难免动摇。然而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