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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说道:“我已将歹徒制服,捆在屋子里,你们速速去捉拿此人。”汪千户举着灯笼细看,见儿子肩头有血迹,小寡妇颈部有两处伤,靠近气管的割伤还在往外头渗血,便知误会了儿子。不过身为严父,要保持尊严,绝对不会当众承认自己错了,汪千户说道:“你怎么不早说?求救就求救,非要和为父争执。”汪大夏听了,若不是背上有人,他当场就甩脸子走人,说道:“快去抓人,歹徒是锦衣卫的周小旗——就是那个满大街抓捕我的那个人,此事还需告知锦衣卫指挥使陆大人。”魏采薇家中,十来个灯笼照得亮若白昼,散乱的木板、碎裂的琉璃灯罩、地上油腻腻的豆油、还有地板和楼梯上的发出幽兰之光的袖箭,以及角落里被打成猪头、又捆成粽子的周小旗,都记录着刚才的那场惊心动魄的恶斗。魏采薇说道:“箭上八成有毒,诸位千万不要用手碰。香案左边第二个抽屉里有个青瓷瓶,里头是伤药,劳烦拿过来,为我外敷止血。”方才月光下看不清,汪大夏这才注意到魏采薇脖子的伤,立刻跑去拿药止血,“你怎么不早说。”魏采薇说道:“只是皮外伤,刚才太紧张了,都忘记了脖子上有伤。”到底是亡妻生前的嫁妆,汪千户看着满地狼藉,说道:“魏大夫,你有伤在身,还没恢复力气,又不知歹人是否还有同伙再找你寻仇,你不宜独居在此。远亲不如近邻,倘若魏大夫不嫌弃,今晚暂且在寒舍凑合一夜,自有丫鬟婆子照料。即使还有歹人,也不敢擅闯寒舍加害与你。”汪千户只要不对二儿子,对谁说话都很客气,对待魏采薇这个市井游医、平民百姓,也是彬彬有礼。汪家传了五代人的豪宅若是“寒舍”,魏采薇这间屋子就是蜗居了。魏采薇正好想要接近汪家,当即顺水推舟的答应了,“多谢汪千户,民妇感激不尽。”汪大夏命人抬来一顶轿子,将魏采薇送回家。汪大夏要跟着轿子回家,被亲爹拦下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睡觉!都是当差的人了,待会锦衣卫的人过来,你要一五一十的把过程交代清楚。”魏采薇不在身边,汪大夏也不用忍了,说道:“爹,我是您仇人还是您儿子?我今晚救了人,立了功,且不说有功则赏,有过则罚。我从不奢望您夸奖我。我今晚我差点就死在歹徒的袖箭之下您知不知道!”汪大夏愤愤的跳到桌子上,举着灯笼照亮了漆黑的房梁,房梁上幽蓝的毒箭寒光闪闪,“若不是魏大夫拼命将我推开,我就和魏大夫一起被歹徒杀死,估计等尸臭一直飘到家里,您才发现我出事了!”“混账东西!你就当了两天的差事,就敢和我犟嘴了!你若在锦衣卫干上一年,是不是还要上天!”汪千户骂道:“在亲爹面前诅咒自己死,大逆不道!”“反正无论我做什么,您都能找到骂我的理由,恶婆婆挑剔儿媳妇也不过如此!既然如此——”汪大夏索性在罗汉床上躺平,说道:“骂吧,随便,就当您哼着睡眠曲哄我睡觉。我若还一句嘴,我就不姓汪!”汪千户气得作势要当堂教子,闻讯赶来的木百户拦腰抱住了上官,“莫生气,今晚二少爷逃过劫难,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屋子是已故汪夫人的,焉知不是已故汪夫人在天之灵保佑二少爷的缘故?看在故人的份上,大人就原谅二少爷吧。”汪大夏听了,眼角蓦地一涩,连一个外人都知道不好在亡母的故居里教训亲儿子,父亲却对他喊打喊杀,毫不关心。汪大夏翻身,背对着父亲,万一忍不住落泪,岂不尴尬?无论如何,也不能在父亲面前表现出柔弱的姿态。魏采薇租了房子,汪千户总不能上楼去人家寡妇的卧室和书房,于是去了院子里坐着,眼不见心不烦。今晚要通宵,连打瞌睡都不能,木百户招呼手下送来夜宵,叫汪大夏起来吃。汪大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挨饿,呼啦啦吃了一碗馄饨和一碗炸酱面,胃口好得很,一点不像刚刚挨骂的样子。木百户又盛了一碗炸酱面,朝着院子抬了抬下巴,低声道:“给你爹送去。”汪大夏又在罗汉榻上躺平,摸着吃饱的肚皮,“我不去,我要赶紧补点觉,等锦衣卫的人过来我就没法睡了。”木百户劝道:“你将来要继承爵位,若有个不孝的名声,承爵时怕是过不了考勋这一关。你看看你自己,文不成武不就的,又吃不了苦,若不能承袭祖传五代的千户之爵,你还能干什么?将来喝西北风去啊?”大明开国之初,世袭罔替的武官勋贵,只要有合法继承人就可以承袭爵位,吃终身的俸禄。但是到了第七个皇帝成化朝,权倾朝野的西厂厂公、大太监汪直仗着有宠妃万贵妃撑腰,大刀阔斧提出改革,勋贵们承袭爵位,需要先通过朝廷的“考勋”。考继承者的弓马、兵法、品行等等、叫做“考勋”。不通过者,爵位一律革除,不准承袭,管你是传承了多少代的老脸,说除就除。一来可以省下国家开支,二来可以清除军队里尸位素餐、占着官位吃着俸禄却什么都不会的乱象。孝道是品行的关键,倘若传出不孝的名声,爵位立即革除。还是从小看到他长大的木百户了解汪大夏,晓得他好吃懒做,不求上进,只想将来承袭爵位混个官做,安稳度日,直接命中“死xue”。果然,汪大夏闻言,立刻爬起来,端着面碗,“我是为了将来继承爵位,不是认怂,也不是为了讨好他。”木百户摆摆手,“知道知道,快端过去,面泡坨了就不好吃了。”汪大夏给亲爹送夜宵,听到啪啪几声,汪千户坐在院子里拍蚊子。昨晚一场大雨,天气湿热,蚊虫嚣张,汪千户在庭院里舍身喂蚊,浑身难受,但又不好回去和儿子生气。“木百户要我给您送夜宵。”汪大夏把碗摆在庭院石桌上,返回厅堂,轻车熟路的从香案的一个抽屉里拿出蚊香点燃,放在熏笼里,然后将熏笼摆在庭院石桌下驱蚊,让亲爹吃顿安稳饭。汪大夏再次回罗汉床上躺平,木百户满意的点点头,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想了想,问道:“你怎么知道蚊香在那个抽屉里?”因为前天晚上我就睡在这里,小寡妇从此处取了蚊香给我用的。汪大夏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但是说谎第一名,他打了个哈欠,翻身面对墙里,“我运气好呗,毒箭两次都射不到我,找蚊香也是一找一个准。”汪府。三更半夜自家老爷送了个漂亮女人回家,还叮嘱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