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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横的脸庞恍惚有飘逸出尘之姿。她反问说:“冥迟,你连我都认不出了么?”冥迟本来只觉她嗓音耳熟,这会儿一看,愕然道:“魔后……大人?”菡萏仙子蹒跚走来,越过三位不速之客,跪伏于法阵边侧轻声吟哦。冥迟向二位凡修解释说:“她是……现任主子的生身母亲,上任主子娶回七绝殿的魔姬,我们都以为她是地魔……三百年前不知所踪,都说她为主子殉葬了……”咒语念至尾声,如孤雁哀鸣。缠绵凄怨,不绝如缕。菡萏仙子叩首,起身,仙气涌入法阵。她抬眸,发梢最后一丝青灰化作死白,容颜更为苍老。“诸位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冥迟道:“你窃取主上尸首,到底是何居心?”菡萏仙子说:“我只是奉养夫君的孤寡之人。”“他是你的夫君,也是魔界尊神。”玄微道,“魔界众生因他而生,中陆万物因他有灵。你没有资格扣押他的尸骸。”菡萏仙子重复道:“他是我的夫君。”“仙子,施行禁术逆天改命,至多保留他尸身不败。而你血脉相连的骨rou,”玄微言辞冷厉,“因你一己私欲,可能永远无法化身成神。”“不做神就不做神吧,神有什么好的。”菡萏仙子凝视玉床之上爱人栩栩如生的脸庞,“做神有什么好的?我遇见他的时候,他那样小,一百五十岁,寻常魔物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就要统领整座魔界。“我们生而为仙,可以肆意张扬,可以谨言慎行;他们生而为魔,可以颠倒无状,也可以恪尽职守。“启梵做错了什么呢?他生来就没有机会选择,他眼前的路只有一条。“你说朔儿将继承魔神血脉,我倒宁愿……他只是低阶地魔。”冥迟小声说:“主上生来魔气不足,痴傻憨愚,连低阶地魔都不如。”菡萏仙子眸中一痛,暗暗低语:“是我对不住他。”萧解羽问:“凌波仙君为你来的魔界?他可有其他企图?”菡萏仙子点头:“以往群仙宴共舞,他是我至交好友。当年朔儿去了半条命,我传讯求他前来,为朔儿还转魔气。”她语调微顿,“嫁入魔界的消息传上仙界,凌波骂我骂得最狠,待我落难,只有他愿意豁出仙途帮我。他心性良善,从不曾妨害他人。还请二位,别误会了他。”冥迟说:“待你好是真,对魔界开刀也是真。你们这些仙子仙君,最伪善不过。”“大战,确有仙界推波助澜。这也是万不得已的事。”冥迟嗤道:“好笑。我魔族千年万年偏安一隅,碍着仙主的眼了?冥界对仙界惟命是听,也拦着仙主的路了?”菡萏仙子不再辩驳。三百年逆天禁术已然耗尽她的生气和青春,她握紧爱人冰冷的指节:“魔物五百岁成年。启梵曾与我相约,待他年满五百,便传位与朔儿,与我共游魔界中陆。“我知道,那一天永不会来。我也知,你们去过西海北岸。西海有我为他垒砌的海陆魔宫。可惜,自从施展禁术沾染魔气,我便进不去北岸了。”她点出角落堆积如山的魔晶,神态十足卑微:“那是我这些年来炼化的魔晶,少说可维系魔界百年生机。还有五十年,他将满五百岁。求二位,将我与他葬于西海北岸,只五十年便好。“五十年后,他化魔或成灰,都与我……无甚干系。”菡萏仙子凭借执念吊着最后一口生气,眼眸明亮如寒潭冰月。二位凡修不应,她启唇再求,视线触及碧树之后那道侧影,怔怔无话。稚龄魔神踽踽行来,翕动嘴唇,吐出二字:“母……亲……”魔主挪动手腕,心情急切而动作太慢,眉目头一回现出焦灼之色。他捧出木盒,母亲果然展颜微笑:“是了。有了这个,朔儿就能蓄养魔气了。”稚龄魔神不懂她言语含义,母亲一直找寻的宝物留不下她,魔神又取来储物袋,一把一把往外抖落魔晶。“够了,朔儿……”菡萏仙子心神悲戚而面容祥和,松弛的皮肤干瘪枯朽,最后一丝生气随风逸散。魔神平视他衰朽的母亲,似乎明白了什么。魔晶撒满石屋,法阵失却养分,缓缓停转。自菡萏仙子身亡,师尊沉默得过分。金乌西沉,盈盈微光撒遍群山阔野。师尊立于宫殿顶上,远眺中陆之外的大漠长江。萧解羽纵身跃上飞檐,晃荡几步盘膝而坐。他支起下颌,偏头唤道:“师尊。”同时满脸警惕,大有师尊敢靠近他就直接跳下屋顶的意思。玄微好气又好笑,席地而坐,应道:“嗯。”“您在看什么?”“没看什么。”萧解羽尬聊的水平一如百年前糟糕:“您在想什么?”“没想什么。”他揉揉额角,说:“我猜到了,您在想魔神对不对?您曾问我,如果可以,愿不愿接任冥后之位。”玄微安静等他下文,傻徒弟这一回没有胡乱说话,“我以为,魔神与冥后,与其说他们尊贵,倒不如说是,崇高。“我在魔界百年,看过太多魔物死斗,太明白魔物本性。魔界能有万年安宁,历任魔神功不可没。”思及菡萏仙子,玄微道:“魔神不该有情。但除非死物,谁又能断情绝爱。”萧解羽故作天真道:“所以才说魔神崇高啊,大公无私,先人后己,先公后私,多几位这样超凡脱俗的大圣魔,魔界发展能甩仙界好几艘飞舟啦。”他彩衣娱师的水平委实难以入目,挠挠头说:“我小时候,隔壁县有村人生出怪病。很可怕的病,足足牵扯数千人——千人在我们眼中算顶多顶多了。县令加急报到京城,祈盼圣上施恩,救他们的性命。一月之后,君恩果然到了,派到地方的神医说,这病要治也不难,只是耗费甚巨。县令再报,君令便了无消息。“后来我听人说,那年国库空虚,北地战乱频频,帝主匀不出军资,最后数千人无一例外,全病死家中。“在上位者眼中,百姓性命可能是几笔数字,千里沃土可能是半块地图。有些事于我们是切肤之痛,于他们是握掌天下的砝码。“但我以为,这不能说他们错了。至少……那一年北地战乱,王师惨胜,帝主没有让出半寸山河。“我不知他可曾有悔。魔神该不该有情我不清楚,帝主,还是无情的日子逍遥。”师尊垂低眼帘,似忧似叹。萧解羽凝视他鸦黑的羽睫,仿若啃了一口冰糖雪梨,心头甜丝丝暖洋洋。他说:“如果心心念念之人能平安喜乐,我愿意接任魔神之位。”玄微斜眼横他:“有我在世上一天,还轮不到你担这等重